阿初心道，不愧是暗卫出身。
“对了，上回刺客夜袭，你救了我，我还没向你道谢。”
阿喜依旧那副冷然的表情，也不知是什么磨练成了这般模样。
“七公主不必道谢。奴婢都是遵照六殿下吩咐，一定护公主周全。”
看来得知自己行踪是巧合，顺便救自己才是萧湳之吩咐的。
阿初想着，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试探的开口问道，“你在金嫔身边不短了吧？六哥何时派你来到南周的？混进宫里难不成是想谋杀南周皇帝？”
南周的国力比之西蜀要强盛一些，地域也更富饶辽阔。当年引得胡夷异族一战，妄想抢些国土物资。幸好被振威军大败，后来称臣封地封藩。哪知过了八年多，胡夷那边又乱了。至于西蜀，便是南周妄图吞并却不料他们才是猛虎，反过来处处压制。若不是姜庾大都护带着骠骑大军镇守，早就被踏过了边境越过各州。
阿喜在暗卫中学的最多的便是克制隐忍。哪怕被长刀架在脖子上逼问，宁可抹了脖子也绝不会吐露半句不该说的机密。
所以她面色平静道，“回七公主，六殿下只说护着您离开宫里。其他的请恕奴婢不能告知。”
阿初嗤笑了一下，“倒是羡慕六哥有这么忠心耿耿的侍从。你不能说就算了-反正我已经猜到了。”
萧湳之此行南周的目的，只怕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或五姐。他是萧王最信任的儿子，萧王也想攻下南周的江山，那是身为天子的野心。他若要登上天子之位，势必也是打的这主意。
在西蜀时，母亲刘斐就三番五次献计给萧王，甚至是边防部署，用兵摆阵。逼得姜庾退守几城，重新筑边防。若说对南周上上下下的了解，刘斐绝不输于身为皇帝的刘淮。
自己当初想的简单，以为报仇就该堂堂正正、有一杀一。直到一步步走来才发现，这其中掺杂了太多事情。只唯有一条还未曾动摇：父亲不会想看到南周深陷囹圄，或是国破。所以，她也不许西蜀的兵踏进这片土地。
抹去眼中激起的星光，阿初平复心情转了个话头道，“你可知，那夜想要刺杀的我的人，是谁派来的？”
阿喜也是一阵沉思，最后轻摇头，“奴婢只能呆在宫中，不方便出去打探消息。不过据我所知，那人的武功路数不像是宫里头的侍卫。”
所以，应该不是刘淮或苏眉派来的。不过既能知道自己藏在太学殿内，又能知道自己长相，妄图杀了自己的人，在这南周之内也是屈指可数。大概，也能猜到是谁了。
阿初面色沉了下来，心情不好了。连带着小腹内，也隐隐郁积了一股子闷气。
阿喜也察觉到她气色有些不佳，还以为是身上的伤没好，关切道，“七公主可还好？要不要奴婢去寻郭少傅来？”
阿初摇了摇头，蹙起的眉心久久不能放松。“我没事。不打紧的，就是没休息好。”
阿喜起身搀扶着她走到床榻上坐下。阿初脱了鞋整个人半躺靠着，说道：“你与六哥平素里怎么传信的？若是方便的话，就替我传个口信出去，就说我一切安好，勿要随便行动。”
最后一句说的有些艰难了，阿初整个人忽觉心悸，呼吸急促，浑身开始乏力说不上来的胸闷气短，细密的汗从额头、背上渗出。张着口却连一个音都没发出，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见人毫无预兆晕了过去，阿喜这么身经百战，临危不惧的金吾卫，也是一下子慌了神，毫无办法的掐着人中，又替阿初解开些衣领。
摸着人的手心越来越凉，才惊觉要出事了。赶紧跑出去找郭何和刘珂过来。
郭何正躺在藤椅上指导刘珂动作，听了阿喜的话几乎是飞奔过来的。他面色沉着的探探颈脉、看看阿初的眼珠子，又翻卷出布袋子拿出银针不同进刺几处穴位，由外至内，由浅入深慢慢捻着。不过一会，阿初才恢复神智醒了过来。
“我这是，怎么了？”阿初的面色还是泛白，血色还没上来。她摸着自己额头，只觉不冷不烫。对于方才昏过去的事情竟是完全想不起来了。
刘珂从一旁挤到跟前，转头问向郭何，“少傅，阿初是病了么？还是中毒了？”
郭何语气变了有些低闷，“若是中毒我可治不了。气血不足，体虚所致。”
刘珂呼道，“这样啊。”笑着安慰阿初，“这是小事情，太医院那群老夫子每日给宫中妃嫔看病，都是这套说辞。不就是吃些补血益气的东西吗，我殿里头多得是明日就给你拿来。”
阿初也跟着放宽了心，“那就多谢小公主了。”
郭何收拾好银针布袋一卷，语气不佳，对着刘珂和阿喜道，“她需要好好休养身子，你们别打扰她了。”这是下逐客令了。
刘珂朝着阿初缩了缩身子，“不要嘛，少傅，珂儿还想陪着阿初呢。”
少傅厉了厉颜色，“小殿下若是想亲眼看着人再晕一回，也无妨。”转头看向阿喜问道，“那你呢？小婢子”
阿喜被盯着头皮一麻，像是学生见着先生那种又敬又畏的感受。睁着无辜的眼神道：“奴婢本来就是要回去了呢。”
郭何点了点头道，“嗯，我记得你叫阿喜是么。”
阿喜面上懵，带着些雀跃道，“郭少傅记得奴婢呀。”
郭何没再说什么，目光投向了刘珂。刘珂只好垂头丧气走到中间，“行了行了，你是本公主带过来的，自然我得把你带回宫去。走吧！”
等两人走了，郭何才走到楠木圆桌前坐下，忖度着开口：“阿初，气血两亏苦的不只是你，还有你腹中的那块肉。以你现在的身子，只怕守不住瓜熟落地。”
阿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脑子嗡了片刻，才开口道：“郭少傅的意思，是我这胎保不住？”
郭何微微眨了眨眼睫，慢慢道，“差不多这意思。说严重些，勉强保下去，最后可能一尸两命。”
他这话不轻不重，却像根针一点点刺到了心窝。痛，难过。原来与这孩子缘分这么浅吗？
阿初保持一个姿势良久，久到指尖微微发麻，才恍惚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