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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花开两生不尽缘(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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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玉蓦然怔住,他愣愣地看着何琼,又看了看我,最终,他低下了头。

“是,我是一直都在找借口,我不敢承认,伤害她的就是我,让她变成如今这般的,也是我。”蔡玉用双手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把责任都推到你们身上的……”

“蔡玉……”我上前一步想要劝劝他,何琼却一把拉住了我。

“让他单独待一会儿吧。”何琼对我摇了摇头。

我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同他一起走了出去。

“感情之事,向来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插不上手的。”何琼叹气。

“我知道。”我抬头看向远方“我不会多事的,怀书他们在百香楼等着呢,我们走吧。”

何琼看了看我的神色,知道我还是放不下这件事,毕竟……这也算是我一手促成的。

但他也没办法多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和我一起出了蔡府,坐上马车前往百香楼。

这顿饭是怀书请的客。

一来,这次也算是我们这些就别许久的同窗第一次一起相聚,虽然姜和维和杜融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来,但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是不言而喻的,这二来,自然是因为百香楼就是杨府名下的产业,他尽一尽地主之谊也是应该。

“蔡玉的情绪可还好?”裴令一见到我和何琼开门进来,立马关心地问了一句。

杨怀书自然也跟着把目光放到了我们两人的身上。

“又不是生离死别的大事,他会没事的。”何琼在我之前开了口。

我看了他一眼,随即寻了一处坐了下来。

“怎的没给我们满上酒?”我不满地看向裴令和杨怀书。

杨怀书失笑,站起身亲自给我倒上了酒,又给何琼也满上。

“你迟迟不见过来,冷酒对空人,岂不凄凉?”

裴令也是笑“青枝还是和从前一样,总爱在这种小事上计较。”

我挑眉“人活一世,自然要对得起自己,活的计较一些,也没什么。”

“是是是,”裴令无奈“我们当中,有谁能说得过你呢?这样,作为赔罪,我先敬你一杯。”

裴令站起来,向我敬酒,接而便仰头一口饮尽。

我笑了,也站起身,向他敬了敬,将酒杯喝到了底。

“哈哈哈,好!”裴令抚掌大笑,重新给我满上一杯,又给自己添上。

“自白鹤书院一别后,我们便没能再一醉至天亮,如今这场相聚,实在是来之不易,也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来,大家喝一杯,算是相敬今日之聚。”

裴令一番话说的我们心中动容又澎湃,纷纷举杯敬酒。

都说人生最是知己难寻,重逢难再,也许今日一过,又是四方世界,四方人了。

也不知究竟是触动了什么情绪,今天这场宴席,我们竟然都喝得有些猛,还没多久,几壶酒就见了底。

“上酒,上酒!”杨怀书是从军多年的,早就习惯了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的军中习性,虽然平常他都掩饰着,可今天不同。

今天是不同的。

对谁都是。

小二匆匆上了几坛酒,又下去端了几盘菜上来。

“有一件事,你们肯定不知道,当初青枝在书院的时候,有一次被吕夫子罚打扫茅厕,哎呀,那时候蔡玉为了能报一箭之仇,特意在茅房等了一整天,结果来的却是杜融,这可把他吓坏了,先前准备好的一桶凉水直接倒在了自己的脚上。”

“还有,还有,那个时候,和维为了青枝能顺利通过书院的武课测试,每天晚上都拉她出去开小灶,结果有一次……”

“哈哈哈!”

“哈哈哈!”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起来,青瓷的酒壶被翻倒在桌上,竹筷也散散落落了一地,本来坐在桌上的众人已经或伏或趴,乱成了一团。

忽然,不知是谁在地上寻了根竹筷,边敲击着残酒空杯,边大声唱了起来。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

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一曲终了,众人迷迷糊糊地,竟是有人流出了眼泪。

还记得当年,白鹤书院,红砖碧瓦,疏疏朗朗,谈高山流水,知音与共,觅广阔山河,抱负齐天。

白鹤亮翅,如洁如净,如清如正,引吭高歌,自由来去,天地之间,皆是道法正框。

如今,到底世事难料。

我拿着一个半盏的酒杯,摇摇晃晃走到外面的木栏后,一个踉跄就趴在了上面。零一读书网

天已经黑了,夜晚的凉风不时吹在身上,丝丝缕缕的寒意瞬时穿透薄薄的长袍,让人全身不禁颤了颤。

“只要人还活着,就是好的。”裴令一身淡蓝衣袍在夜风中翻飞猎猎,他拿着一壶酒走到我身边,微抬头,看向天上的明月光。

我偏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淡笑道“我知道,她毕竟还是活着的……”

“可你还是觉得心有愧疚?”裴令看我。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

“罢了,我也不劝你。”裴令举起手里的酒壶“我给你倒酒?”

“你就算是现在来献殷勤,我也未必会接受。”我晃着手里的酒,声音淡得几乎无情。

裴令轻笑了一下,趁我不注意,直接伸手夺过我手里的酒杯。

酒液从细长的瓶口倒下,清越的酒击杯盏之声从暗夜的这里一瞬就掠至了天边。

“这杯酒,算我替祖父赔罪,祖父年事已高,又是士大夫清傲的性子,为人做事上难免就会咄咄逼人,不留情面。”

裴令借着我的酒盏,直接就把酒水一口饮尽。

我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干脆连酒盏也不要了。

“你的祖父可不是咄咄逼人,他是‘咄咄逼命’,三番五次派杀手来杀我,在朝堂上也处处想置我于死地,我这个丞相之位是怎么丢的,我想你就算远在京城之外,也该有所耳闻吧?”

我这番话,如果是旁人听了,定会羞愧得连话都说不出,可裴令不一样,在白鹤书院的时候,裴令就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是当今三朝元老的孙子,是贵妃娘娘的亲侄子,将来,说不定就是帝储的表兄弟,这样的身份,就算是在白鹤书院,也足以让许多人望而却步。

他有孤傲的资本,他也的确孤傲,孤傲得让人难以亲近。

可就是这样一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人,一旦深交下来,竟是“脸皮”厚得让人害怕。

太难缠了。

“看来你的气还是没有消?这样吧,我把这壶酒一口气喝完,如此你就该心软了吧?”裴令将手里的酒盏扔了,举起酒壶就喝.

苦辣的酒水顺着他的脖子流下,不一会儿就湿了湛蓝的衣襟。

我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喝得这样猛,肯定会醉的。”

一下吞完那么多酒,裴令也有些吃不消,他扔了空了的酒壶,摇摇晃晃学我趴在了栏杆上。

微微喘息了几下,他笑道“本来喝酒就是要醉的,你强撑着清醒做什么?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我也跟着笑“总要有一个人是没醉的,不然这里的‘醉鬼’们该有谁送回家去?”

“那为何你不愿当那个‘被送的’人?”裴鲁直接反问我。

我稍稍顿了一下,微垂了垂眼帘。

“因为,”我沉下声音,几乎是在轻喃“你们损伤一根毫毛,就会有人找我拼命,可我就算今日横死在街头,也不会有人为我哭嚎一声。”

这就是现实,现实和理想,总是有那样大的差距。

裴鲁一瞬愣住,然而下一秒他却是失声笑了起来。

“你错了,青枝。”他边笑着边摇头“有人哭嚎,未必就是他尽得人心,没有人送葬,也未必就是他无人问津,就好像,哭,不一定就是代表着悲伤,笑,同样代表不了愉悦。”

“况且,”裴令伸出手“你还有我们,同窗数载,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微微怔然,我望着月光下的蓝衣少年,一直积怨在心底的死结突然就释然了。

是啊,纵使她遭万人厌弃唾骂,最起码,她还有这些真心相交的朋友。

我一把握上他的手,握的很紧。

“好吧,我就不计较过去的事情了,也让你能放心回任上去。”

眉眼一弯,裴令笑了。

“青枝,你还是这样的良善。”

当初那场书院武科比试,他明明就不敌她,可最后却是她输了。

他一直都知道,是她放了水,她不想让他祖父再责罚他。

“我可不是一个良善的人。”我黯淡着眸中的光,轻轻看了一眼裴令,拂袖进了屋。

裴令下意识去追寻我的身影,可只一瞬,他便摇头叹息了起来。

青枝,良善从来不是慈悲,你知道的。

“那小子在偷偷摸摸跟你说些什么呢?”我一进屋,本已喝得醉醺醺的杨怀书和何琼立马就凑了上来,满脸好奇地看着我。

我一摊手“你们猜。”

“切~!”

“罢了,她既不说,我就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吧。”杨怀书笑着,连眼睛里都带着喜意“家妹要与工部尚书阮大人的公子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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