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深沉。
一阵焦雷滚过，高毅惊恐的坐起来，直勾勾的看着帐门的地方，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从外面进来一般。
又要下雨了？
如果真的下雨，那绝不是什么好事。大军在饶谷已逗留了两天，若这雨右下起来，恐怕会逗留得更久。
可是，大军为什么一直在饶谷驻扎不动？高毅只是个五百将，没权利知道那么多，可是，最近军中总有风声，说是之前大军急于冒雨赶路是因为后方有敌人在追赶，现在停下来，则是敌人已掐断了两头道路设下埋伏，再向前走，也是自投罗网。
齐国已与燕国签下停战协定，根本不会再追来，那么他们说的敌人是谁？难道是之前自己遇到的那些狄人？高毅并不想捕风捉影，可是前天杀掉那个甲惊的狄人，从他嘴里得出的消息，却并不能等闲视之。
中山国，前身是鲜虞诸零散部落的联盟，现如今新王执政，开放道路，与中原贸易互通，而且看那甲惊的穿着样式以及武器等等，都有中原制作的影子。
难道，真的是中山国的军队追过来了？
一阵冷风袭来，高毅打了个寒颤，看着帐门的垂帘被风吹得直抖，心里涌起了一股寒意。
“擦擦擦”，那是鞋子才在碎沙上的声音。有人来了？高毅披上衣服，拿起发在几案上的手弩，快步向外走去。
原来来者是赤狐部的人，这人见到高毅拎着手弩从账内出来，脸色一变，但还是道：“高将军。”
高毅看了看他，又抬头看了看高挂的月亮，慢慢道：“我记得你是赤狐部的人，这么晚了还在军营内乱走，你不知道夜禁吗。”
他也没有真责怪的意思，那人却满脸惶恐道：“小人是奉总角之命前来的，也是登记知会过的。”
高毅摆了摆手，皱眉道：“有什么事？”
那人道：“是...我们总角问您，阿史那腾怎么没有归来...”
高毅哼了一声，道：“我已经跟其统制说过了吧，难道狐细不知道？就是他死在了外面，死得很透彻。外出军命，本就是生死之间，难道赤狐部见得别部人死，见不得本部人死吗。”
“可是...尸体...”
“尸体我已送去交给后营，归国时是由令吏处理还是你们收回，都可以。”高毅看着他的眼睛，冷道：“若只有这事，高某再无其他可说的了，请回吧。”
那人脸色一变，语气也低沉下来，道：“既然如此，告辞。”
看他转身离开隐入黑暗，高毅放下手中的手弩，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阵，高毅确定四周没有尾巴，就瞧瞧的抹黑出营，向北走去。
军营的布置，是中军增援三千二百余人驻扎在饶谷谷口，辽地士卒四千余人以部落为一营的方式，星散在饶谷周围。
之所以不入谷扎营，并非没有对周围地形探测不彻底，而是因为水源在谷口位置，而不是谷内，只有更多的高层考虑，高毅也是不得而知。
他离开军营，进到谷内，现在是深夜，到处都有虎啸猿啼，高毅小心的避开那些危险的地方，来到了一处极为隐蔽的洼地。
这谷是一个环形谷，只有一个出口，四周的高耸的峭壁，这里本就地势很低，但这洼地却更低，明明的闷热的天气，在这里却隐隐感觉到有一股透骨的寒意。
搬开大石头，漏出了黑黝黝的洞口，高毅探腿钻进去，却看到洞内没有火，黑漆漆一片。
“是我。”高毅朗声道。
他话音刚落，洞内就燃起了烛火，坐在洞内的，是一个面若冷霜的女人以及一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躺在地上得人浑身打着绷带，脸上也绑着绷带，只露出眼睛和鼻孔。高毅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现在是深夜，这人一双眼睛却仍然明亮，高毅知道，这不是有精神，而是疼得睡不着。
“药师，腾怎样了？”高毅问道。
女子面无表情的道：“查到了吗？”
高毅被她噎了一下，从鼻孔里呼出一口气，缓缓道：“查到了，屯齐，你的胞弟是被容椒杀的。”
女子皱眉道：“她....”
“她是其冉轩的亲信，也是听他使唤的杀手。”高毅继续道：“但是不是其冉轩指使他杀了你的胞弟，还有待商榷。”
女子道：“我还是知道的，其冉轩是右路军统制，要你杀他，等同登天。不过，拿来容椒的人头，应该不难吧。”她指了指地上躺着的绷带人，冷冷的道：“你应该知道你在乎什么。”
高毅曾经见识过这女药师接耳时的高超手法，就以答应她为屯齐报仇为交换条件，来伪造阿史那腾的死。
听得她的话，心里有些不舒服，可谁不是这样过？高毅点点头，没有答话，而是仔细看了看绷带人身上的绷带，疑惑的道：“药师，我只让你整腾的脸，可为什么身上也打绷带？”
药师道：“他从开始到现在，一直用力过猛，所以这幅身体过不了几年就会垮掉，变成废人。所以我简单帮他修正一下。”
修正？怎么修正法？高毅有些担忧，他怕这药师自作主张的“修正”发而会让腾现在就废掉，那样的话他的损失就太大，而对腾来说，也是个足以击溃其的噩耗。
虽然心里如此想，脸上高毅还是尽量露出满意之色，道：“那就多谢了。”
“不用谢，我们只是利益交换。”药师道。
高毅心里骂了一句，脸上还是道：“那就这样，我明天还会再来。”
转身离开，洞内的蜡烛依然亮着，高毅移回大石头，留出通气的缝隙，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只感觉周身上下都凉爽了许多。
高毅不由得抬头观月，今天的月亮已如弯钩，明天就是月黑头？高毅把这个念头移开，眼神收回来，却无意间扫到峭壁上的青藤。
这些青藤又长又韧，只有锋利的刀才能割开，一条条密密麻麻的从谷顶垂到底端，在漆黑的夜里，也都是漆黑的，简直像是一条条恐怖的触手，让人遍体生寒。
高毅看着这些藤蔓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若是有人顺着这藤蔓从天而降，从谷里杀出来怎么办？可是念头一转，高毅又觉得自己实在可笑，依照顺藤而下的方式很慢，而且还有摔落的危险，恐怕下来不到几十人就被斥候发现了。
况且这一带的谷顶都早已安插暗哨，对方在开始行动之前恐怕就有消息了。
敌人总不至于凿穿山壁过来吧！
想着，高毅合紧衣衫，踏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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