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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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刚过了端午节,似乎是索额图一派的殊死挣扎终于让康熙下了决心。

五月初十的朝会上,颁布了废太子的诏书。

理由总结起来大概分为两个。

其一,太子小小年纪便结党营私,索额图仗着太子的名分,大肆收刮,行卖官鬻爵之事,收受贿赂更是不知凡几。

其二,是披露了当年平贵人对皇六子胤祤的坐骑动手脚,致使皇六子坠马险些丧命,后查明是索额图背后唆使,此不顾兄弟手足情分,实不堪为国之储君。

遂废除胤礽太子之位,赐郡王爵,封号“理”。

并于紫禁城外御赐郡王宅邸,择日迁出毓庆宫。

毓庆宫。

胤礽跪在地上,面无表情的听着太监宣读圣旨,那一如往常的尖细声音,此时听起来却仿佛是阴阳怪气的嘲讽一般。

“理郡王,快接旨吧。”

他抬头看了这太监一眼,眼熟极了,应该是皇阿玛跟前得用的太监,这太监面上似乎还带着笑意。

他忽的就克制不住心中长久以来的压抑和委屈,尽管早就猜到了。

这三年来,皇阿玛有意的疏远和在朝中对叔公刻意打压,他看得清楚,心里也越来越冷。

可真的到了今天,他看着眼前这道圣旨,看着那太监眼中若有似无的讥讽,一种强烈的被羞辱感冲上脑海。

他站起身劈手夺过圣旨,一脚向那宣旨太监踹了过去。

那太监没提防他突如其来的怒气,有些茫然立在那,顿时被这一脚踹倒在地上。

胤礽如疯魔了一般扑了过去,对着地上的宣旨太监拳打脚踢。

此时的他双眼赤红,青筋暴起,然没有了平日里雍贵从容的气度。

“狗奴才,你算个什么东西,就你也敢来看本宫的笑话,狗奴才,你们都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他嘴里愤怒的叱骂着,挥舞着拳头,脚下那个宣旨太监痛苦的哀嚎求饶。

站在两边的宫人都看傻了眼,直到那太监求饶声越发尖利刺耳,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连忙上前抱住太子拦了下来。

太子脸色涨红,四肢仍用力挥舞着,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恨意。

乾清宫。

梁九功躬身立在康熙身后,两人面前跪着那个去毓庆宫的传旨的太监,只见这太监神色惶然,脸上青红一片,好不狼狈。

“启禀皇上,理郡王已接了圣旨,郡王他,他——”

那太监欲言又止,康熙不用他说也知道怎么回事,神色阴沉眼中似有寒芒,半晌没有出声,梁九功马上接过话头。

“行了,快下去吧,传个旨也能摔得鼻青脸肿的模样,真是个不堪用的。”

那太监得了梁九功的话,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就退了出去。

康熙瞥了身后自己的贴身內监总管一眼,话里意味不明。

“你倒是警醒的很。”

梁九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不住地磕着头。

那传旨的小太监是他认的干儿子,平日里端茶递水,最是孝顺尽心,这孩子心思是个厚道老实的,年纪又小,没那么多弯弯绕,尚且还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回。

“都是奴才没调教好,弄出这么个不懂事的东西,连个差也办不好,还请皇上恕罪。”

康熙没有叫他起身,任由他在那磕着头。

“别让人传出风声去,就算他不是太子,也是朕的儿子!”

“奴才谨遵圣意。”

下午的时候,天突然就阴沉下来,一场暴雨顷刻间瓢泼而至。

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玥滢坐在窗边的炕沿上,炕里边躺着两个睡的有些不安分的孩子。

可能是雨声大了,也可能是凉意侵袭,福宁的小眉头蹙了蹙,胤祯则是转了身。

玥滢顺手就挨个儿拍了拍,她最近很喜欢这样看着孩子们睡觉,可能是以前的日子过得太惊心动魄,如今的安稳平静就仿佛是偷来的一般,显得弥足珍贵。

正看着孩子们出神,外面传来一溜的请安声。

梢间的珠帘响动,康熙身上还带着雨中行来的潮意。

外面雨下的大,就算是打着伞也挡不住风吹来的雨丝将衣衫浸的透透的。

玥滢轻轻挪动着身子下了地,上前摸了摸康熙身上的常服,潮乎乎的。

“这外面这么大的雨,皇上怎么还顶着雨过来了,别再着了凉。”

康熙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无妨,这会儿正空闲的很,想着过来瞧瞧你。”

玥滢笑了一下,也不再多言,赶着让康熙快去换身干爽衣裳。

好容易收拾了一通,两个小不点也迷糊的有些醒了。

福宁精神的快,见着皇阿玛来了,扁扁嘴就要额娘抱。

胤祯还在迷糊的神游,康熙见了儿子这傻乎乎的睡不醒模样觉得好笑,上前捏住了儿子的小鼻子。

玥滢把女儿抱在怀里,看着康熙的动作,笑道:“皇上你说胤祯这孩子,总像睡不醒似的,觉大的很。”

福宁窝在额娘怀里,也不似平时的古灵精怪,乖得像只小鹌鹑,一声不吭。

康熙看着儿子胖乎乎的小脸儿,也笑着道:“小孩子长身体,能吃能睡是好事情,大了就好了。”

说着就让乳母把儿子抱到西梢间去睡,玥滢看康熙应是有话与自己商量,就也想将福宁交给乳母,谁知这孩子不知怎的就犯了倔脾气,捉住自己胸前衣襟不放。

乳母这时已经将孩子下半身都抱了过去,小孩子力气虽不大,可手里攥的死死的,玥滢一个不注意,冷不防被拽的栽愣了一下,手肘顿时磕在了炕桌桌角上。

康熙被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揽住她,眼神有些不悦的看向了福宁。

福宁也被吓了一跳,一双大眼睛睁的滚圆,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额娘痛的抽气,又被皇阿玛这么凶凶的瞪了一眼,顿时就有些委屈。

她才刚三岁,正是不懂事爱耍脾气的年纪,大眼睛一红,就要掉金豆子。

玥滢一看女儿委屈的样子,也顾不得自己哪疼了,连忙又把女儿抱回来自己怀里,轻声哄着。

“福儿不怕啊,额娘没事的。”

谁知这么一哄,小姑娘更觉得委屈了,仗着额娘在身边,“哇”的一声就哭出了声,一边抽噎着一边还指着康熙对玥滢道:“额娘,皇阿玛凶我。”

“啊?”

玥滢愣了一下,再回头看了看康熙,见他皱着个眉头,表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也明白过来。

有些无奈的道:“皇上,福儿还小,还不懂事呢。”

康熙眉头皱的更紧了,看着窝在额娘怀里的小姑娘,眼睛还时不时的偷瞄着自己。

这孩子生下来就是和自己做对的。

玥滢也清楚,自从福儿出生,康熙就不是很亲近这孩子,主要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只是父女俩这个样子,她在中间更是觉得难受,而且也是真的心疼女儿。

这么想着,她就把福宁往康熙怀里递了递,康熙皱眉看着她,最后还是敌不过,无奈的伸手去接。

谁知福宁死死赖在玥滢怀里,怎么也不肯让康熙抱。

男人的脸色瞬时黑如锅底,这个女儿果然是和他作对的。

看孩子这样,玥滢也没了办法,只能是又哄又劝,终于是哭得累了又睡了过去,这才让乳母抱了下去。

“皇上,福儿是你的女儿。”玥滢看着乳母的背影有些无奈的道。

“嗯。”康熙举起青瓷盖碗抿了口茶,挡住了他此时的神情。

“我也不求你把她当掌上明珠般疼爱,可再怎么也得一视同仁吧?”

她有些急了,孩子一天天大了,再这么僵下去等福宁再大一些,懂事了,知道规矩尊卑,怕是父女感情就再也弥补不回来了。

康熙放下手中茶盏,脸上表情淡淡的。

“嗯。”

嗯个妹啊你嗯!

如果康熙不是皇帝,如果他们两个真的只是一对平凡的夫妻,她可能真的就要跳起来骂人。

可偏偏实在这个皇权至上的紫禁城里,两个人无论再怎么亲密,她也没有权利去指责和要求他。

玥滢有些无力,只能叹了口气,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的她也想不到方法解决,来日方长吧。

理智上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可是情感上还是觉得堵得要命,她呼吸微滞了一下,脸色也跟着不太好看。

康熙这才有些急了,连忙轻抚着她的背心。

玥滢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啜了口茶缓了缓道:“皇上是有事儿要与我说吧?”

康熙目光凝视着她看了半天,看她确实没什么一场才松了口气。

“废太子的诏书已经下了,理郡王的府邸也在修整,朝中有人上了折子提及选秀一事。”

玥滢手里握着温热的茶盏,挑了挑眉。

“皇上是想给大阿哥和理郡王选福晋了?”

“朕正有此意。”康熙点点头。

玥滢笑了笑,漂亮的眸子眯起有些调笑的看着康熙。

“依臣妾看,这上折子的人可不是这么想的吧?”

康熙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玥滢话里的含义,忍不住就上手轻轻敲了她一下。

语气宠溺:“你啊,调皮。”

接着才正色道:“胤礽不宜再久居毓庆宫了,朕想着还是尽快替他娶了福晋,搬出宫外自己开府的好。”

他说着眉头微皱,语气里含着几分担忧。

“只是皇贵妃如今的身子,唉,朕想着这事就交给钮祜禄氏去办,你从旁提点着些就是。”

玥滢笑着点头应了。

晚间,暖阁里只点两盏微弱的烛灯,照的室内有些昏暗旖旎。

秋香色的纱帐里,是两个亲密交叠的身影,纠缠依偎在一起,不时传来男人低沉的哄劝和呢喃声。

玥滢窝在康熙的臂弯里,苍白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潮红,双眸紧闭着,纤长的睫毛上还沾染着晶莹,仿佛还停留在刚刚的余韵中。

这几年因她身子不好,两人之间这类床笫之事倒是比以前少了些,而且大部分时候,康熙更喜欢看到她的反应,他自己反在这事上倒是克制了许多。

云消雨歇,男人声音慵懒低沉的叫了水,抱着怀里纤弱的女人细心的清理干净。

玥滢体力不好,已经有些倦怠,此时泡在温热的水中,眼眸半阖的靠在男人怀里,享受着君王的服侍。

康熙看着她懒猫儿一般的模样,心中又爱又怜,轻轻顺着她的眉心一直吻到有些淡色的唇。

手上撩起温热的水在她裸露在外的肩头,手掌触到那瘦削的肩胛骨,心中一紧。

麻木的心好似又被轻轻戳了一下,一点痛意渐渐弥散开来,直到哽住喉头。

他又揽了揽女子纤细的腰肢,轻轻地,不敢使太多力气,仿佛害怕怀里的人被一碰就碎了一般。

他低下头,小心的,虔诚的,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女子的眉心。

两人距离很近很近,近到睫毛相接,也不知睫毛上一滴水珠,到底是谁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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