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远京和沈氏听着面上便是齐齐涌上尴尬凝滞的神色，沈氏看着慕云墨还是浅笑着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面色微微含笑，似乎自己说得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话了，也并未带什么嘲讽的神色，只是单纯地这么一问罢了。
沈氏面子上凝了凝，还是抬眼看着慕远京，还是强行勾着唇角笑了笑，扯了扯慕远京的胳膊，赶忙道，“没有没有，相爷也只是一时口误，王妃不必当真。”慕远京蹙着眉头看了沈氏一眼，微微叹了口气，随即也还是道，“是，你父亲一时口误，你该是知道沈系的吧？”
慕云墨点点头，温声道，“是，沈系不就是父亲身边沈氏的那个儿子吗？”
慕云墨说得直白，慕远京点点头，“是，沈系近来出了点困难，想找你借些钱。”
“借钱？”慕云墨轻轻笑了笑，似乎是觉着些意外，双手端在腿上，轻轻叩了叩，“敢问父亲要找我借多少钱？”
这个问题，大抵慕远京也觉着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顿了顿，笑道，“一百万两。”
“一百万两？！”慕云墨惊叹了一声，“父亲这是觉着女儿是票号还是国库？父亲说一百万两就有一百万两了？”
慕远京自然不觉着慕云墨是票号还是国库，但是慕云墨如今能当家做主楚王府，又是避世谷的亲传徒弟们更是曾经从他身上就坑走了那么多银子，说是个一百万两应该也不成问题才是，慕远京轻咳了两声，道，“你就不要在为父面前哭穷了，谁不知道这天下有钱的地方，避世谷和楚王府都是首屈一指排名在前的，这一百万两对你来说应该不成问题才是。”
慕云墨挑了挑眉头，“这一百万两数额是大了些，但是也正如父亲是所说，与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既然是父亲找我借钱，还是这么一大笔数目，那我是不是能问问父亲要这钱有何用处？”看着慕远京怔了怔，慕云墨继续道，“父亲，我以为，既然是找我借钱，还是这么多钱，我应该是有权力知道这钱到底是借着干什么的吧？而且既然是沈系找我借钱，为何没见着沈系本人？”
沈氏这才和慕远京对视了一眼，沈氏赔笑着道，“这不是前不久系儿在家里拿了些钱出去做生意，赔了些，还不知道和别人签了个什么错条子，欠下了这么多钱，眼下这要是再还不上钱，只怕就是要没命了，王妃您心善，求求您借系儿些钱救他着一命吧，我们定然会很快将钱给还上的。”
“还上？”门口大姨娘忽然步履款款，手中捧端捧着一杯茶盏走了过来，将手中茶盏放在了慕云墨手边的桌子上，同慕云墨行了礼，才继续道，“老爷许是有所不知，相府账面上别说一百万两，现在就是十万两都难拿出来了，相府如今都是紧巴巴过着日子，妾身还在想着是不是要裁减些府中的仆役了，也好省些钱出来。”
慕云墨听着便是勾唇笑了笑，压下唇角之后，便是做出有些为难的样子，看向沈氏和慕远京，“这下便是要叫我有些为难了，这我也不能白白拿出去一百万两，我这也不是有钱烧得慌，扔钱玩儿啊，父亲，你说是不是？”
慕远京当即也是懊恼地看向了大姨娘，他这急匆匆赶回府来，见不着大姨娘这个人，倒是如今慕云墨一来，她就跑出来了，还是如此拆他的台，当真是让人恼怒，只是这也更让慕远京有些恼怒，“府里为何只有这么些银两了？！”
大姨娘也是露出实在是无可奈何的无奈神情来，“老爷，这些日子你也不回府邸，府里没有老爷做主，也没有俸禄，这些日子不知道为何，府里好多铺子也赚不到什么钱了，都渐渐开始亏空了，似乎是外面有人刻意在打压我们的铺子，妾身也只能尽力保住一些是一些，相爷不回府，妾身想找个人拿主意也找不到。”
府里的铺子竟然被打压了？！慕远京当即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旁边沈氏扯了扯他的袖角，慕远京当即便也又坐了下来，深呼吸了一口气，同慕云墨道，“你放心，这次寻你借钱也是紧着救急罢了，半年内，这一百万两定然能还给你。”
看着慕远京倒是说得信誓旦旦的，慕云墨眸子闪了闪，看来这慕远京还有不少生财之道了，却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像以前一样私自贩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的了，慕云墨微微点了点头，“父亲这么笃定，只是这一百万两到底不是小数目，若是父亲还不上，我这个做女儿的，总也不好逼着父亲还钱，是不是？”
她这个样子，一会儿借，一会儿不借，倒是让慕远京蹙紧了眉头，正声道，“那你想如何？”
慕云墨眼睛转了转，忽然挑眉嫣然一笑，道，“不如这样，这民间里有一种借贷的方法叫做抵押，不如父亲拿个什么贵重的东西同我做个抵押，若是半年后父亲还不上钱，那这东西便是女儿的了，若是父亲还上了，女儿便将这东西再还给父亲就是了。”
听到她这么说，慕远京只觉着背脊一凉，下意识便有些警惕地看着慕云墨，只以为是慕云墨又盯上了他什么东西，当下便是道，“我若是有什么东西是值一百万两的，也不必来找你借钱了，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想拿走什么东西？”
慕云墨挑了挑眉头，清声道，“不是我想拿走什么东西，而是父亲有什么能和我做抵押的东西才是。”说着，慕云墨站起身来，在这客厅里四处逛了逛看了看，眸子忽然亮了亮，“女儿看着这相府倒是不错，大抵还是能值个一百万两的，不如父亲将这相府抵押给女儿？这相府本来也就有女儿的一份儿，总归女儿也不会白白祸害了这个府邸。”
这个慕云墨倒是会狮子大开口，竟然一开口就是要要这个相府！慕远京便是眉头一竖，这慕府可是他这大半辈子拼出来的基业，慕远京当即便是想要开口拒绝，一边儿沈氏伸手猛地握住慕远京的手，“远京哥哥，救救系儿吧，他可也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能忍心看着他被打死！没事的，远京哥哥，远京哥哥你不是说半年内肯定能还得上的吗？这相府也是王妃的家，王妃定然不会故意为难相府的。”说着话，那沈氏已然是直接跪在了慕远京身前。
慕云墨听着，便是猛地蹙了起眉头，“等等！你说什么！？谁是谁的亲生儿子！？”
沈氏一顿，这次才啊也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有些惶恐害怕地看向慕云墨，支支吾吾，半晌也不知晓说什么好，但是便更是证明了她方才说的话都是真的。
沈系是慕远京的亲生儿子，那么沈舒也是了，那岂不是沈氏还未嫁出去，在京城的时候就已经怀有身孕，那时候她娘亲尚在，更是还尚且没有嫁给慕远京，慕云墨当即抬眸冷眼看向沈氏，蹲到沈氏身前，“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慕云墨沉下了脸，直直地对着沈氏的眼睛，让沈氏避无可避。
沈氏对上慕云墨的眸子，“王，王妃，系儿他也是王妃您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了，求求王妃借钱饶他一命了！”
慕远京当下也是十分恼恨地看着沈氏，这个败事有余成事不足的，明明知道慕云墨最厌恶得就是对不起她娘亲怡安郡主的事情，这下这么说了，如何还会借钱出去？！
慕云墨对着沈氏的眸子，双手紧紧捏在一起，眸中自满是阴鸷，好半晌，慕云墨抬手微微抚了抚自己的小腹，眉头也微微蹙了蹙，这才猛地站起身来，“要我借钱也可以，就按照我说的，拿相府来抵押，签字画押，我便借钱。”
沈氏就是蹲在地上苦苦哀求着看着慕远京，好半晌，慕远京还是懊恼地瞪了瞪眼睛，“等着，我去拿地契。”
慕云墨勾唇一笑，“如此，来人，也端来笔墨纸砚，那我们就签字画押吧。冷香，你去让云狰拿一百万两过来。”
得了话，沈氏这也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坐在地上，很是有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慕云墨站在沈氏身边儿，低头看着沈氏，“沈媛媛，你当初那么对我母亲，可是想到了曾有一日你的孩子也要我来救命？”沈氏跌坐在地上，此刻就高高抬起头方能看见慕云墨的貌，她高高在上，一如她刚从乡下来，拜见当年的怡安郡主也是要行如此按大礼一般，她们都是高高在上，从始至终低眉顺眼跌入尘泥的人都只有她，沈氏强行勾着唇角，一言不发。
不多时，慕远京就拿着地契走了过来，慕云墨伸手要接，慕远京却是拿着地契的手猛地收了回去，慕云墨无奈轻声笑了一声，云狰也抱着一个不小的金镶玉的匣子走了过来，挥手打开来，里面正是满满地一摞摞的银票。
慕云墨挑挑眉头，“相爷可是要点点？”
慕远京大致看了一眼，便也将手中的地契给了慕云墨，慕云墨偏头看向云狰，点点头，云狰也将手中的匣子给了慕远京，慕云墨满意地看着手中的地契，仔细着收了起来，两人将字据也都签了，慕云墨这也才转身离开。
倒是还不曾忘记了还在一边儿等着的大姨娘，走过去，拍拍她的手，道，“大姨娘，好在这件事也不关你的事，你便好生在府里呆着，府里生意若是不好也不必太过勉强，若是有钱不够的，只管来找我就是了，这府邸的条子如今在我手里，也算是我名下的了，姨娘也只管住着更安心就是了，下次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见着大姨娘福身谢了，慕云墨这才大步转身出了去，慕远京和沈氏拿了钱，此刻倒是连送一句的话都没有。慕云墨也不觉着意外，毕竟她现在也抵押要过来了人家一座府邸，只怕慕远京心里呕她还来不及呢。
待是出了相府，门口楚王府的马车还听着，云岫正守在马车边儿上，他站得分外笔直，见着慕云墨过来，便是一脸的庆幸之色，慕云墨挑了挑眉头，刚是要开口问怎么了，就见着云岫伸手指了指马车里，张了张嘴却并未发出声音，“王爷。”
封江清没走？
慕云墨无奈地揉了揉额心，走到马车边儿上，挥手挑开了帘子，只见着里面封江清半偎在软塌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的模样，此刻她挑开帘子，也不见得封江清睁开眼睛。
慕云墨将帘子又放了下来，轻声道，“王爷在这儿，封笔墨隐可在？”
说着话，墨隐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也是轻手轻脚，半点声音都没有，“封笔办事去了，属下在。”
慕云墨低声在墨隐耳边儿吩咐了什么，就见着墨隐几个点脚之间没有了身影。慕云墨低头笑了下，刚是要抬脚上马车，就只觉着身子一轻，被人拥着抱了起来，进了马车里。
“王爷，你怎么装睡，跟个小孩子似的！”慕云墨无奈道。
封江清闷哼了一声，“我才没有装睡，是你和墨隐动静儿太大，把本王弄醒了。”
“就王爷有理，王爷在这里等着我做什么？”
封江清伸手揉了下慕云墨的发顶，“还早，带你去相国寺求个平安符，好不好？”
慕云墨好笑地看着封江清，原先这人可是最是不信厌恶这些东西的，就连带着相国国师都不招他待见，此刻看着封江清脸上也渐渐带上了几分生硬尴尬的神色，慕云墨“噗呲”一声便笑了出来，顺着封江清的力道，靠在他身上，“好好好，那我们走吧。”封江清这也才满意地笑了，“云狰云岫，驾车，去相国寺，平稳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