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并责罚？
这如何一并责罚？是要将往些年所下的黑手，悉数一一查探列举出来不成？这岂不是说明皇上纵然这些年纵容着她的同时，其实也将她的所有所作所为都收在眼底，甚至还记录下来收集了证据？
不，这不可能。
柳贵妃脑中飞速转了一番，心中自然是肯定这是不可能的，若说皇上是知晓她往些年所做的一些黑事，她还是能相信的，毕竟往些年极为得宠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借过皇上的手皇上的宠爱去做些事情的，皇上心中定然是有些明晓得，但是柳贵妃还是对自己的手段极为有自信的，每次她都极会注重解决后事，皇上如此说，定然也只是为了吓唬她，不可能是真的能知道她所做的所有事。
这么想通了之后，柳贵妃倒是忽然平静了下来，眼睛四下转了转，不过是瞬间的功夫儿，她一双素来温软的眸子瞬间便盈上了眼泪，“扑通”一下直直地便跌倒在了地上，她脸色本就发白，猛地跌倒在地，封白华想要上来扶她，也被她挥挥手给拒绝了去。
慕云墨瞧着便是挑了挑眉头，这是又要唱什么好戏？今天这一天着实是精彩得很。
柳贵妃跌倒着坐在地上，一只手还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抬了抬，擦了擦眼泪，倒吸了一口气。便是抬起头来，极为认真委屈却又带一副坚贞顽强宁死不屈的模样，“皇上如此说来，却是叫臣妾万万不敢忍下这个罪名的了，臣妾是自认曾经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皇上不是也并未阻止臣妾，眼下荣王妃腹中的也分明是臣妾的亲亲孙儿，且皇上如此欢喜，臣妾又怎么会将她推入水中，祸害了孩儿的性命呢？如此污蔑之大罪，臣妾是宁死也不敢认的了。”
她这般宁死不屈的模样，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却也有几分宁死不屈的模样，也同那亭亭玉立的荷花儿有几分相像之处，自也是有几分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坚贞模样，她本来就是生得如水温软，便当真是江南女儿仿佛骨子里都是似水凝练而成的温柔却也满是灵气的模样，此刻更是宁死不屈的贞洁模样，却也是极为灵性的模样，她便仿佛是空山旷谷尽头唯一还坚强盛放的幽兰小花。
只是她这副模样，却并没有半分教皇上面上出现半分动容的模样，反而是更加阴沉了几分，“你这是在说朕是污蔑你的了？！”
柳贵妃眼泪汹涌更盛了几分，“不敢，皇上九五之尊天下之主，臣妾也只是希望皇上能将事情都调查清楚，再行决断。”
皇上冷笑一声，“如今事情难道还不够分明？！那你倒是跟朕说说，荣王妃是如何跌进池塘里的？！此事今日朕定然要揪出真凶，治一治这后宫不良风气！而你若是说不出个真相来，你方才就是欺君犯上，蒙蔽朕！”
婉妃在一边儿，听了皇上的话，便是颇有些惶恐发抖的模样，有些担忧，不知是何滋味情绪地看了一眼柳贵妃。
柳贵妃却也回话极快，“皇上，方才下完大雪，虽然宫中人们将路都清理得干净，却也难免会出现些失误，夜里路滑，一时脚滑也是有的。”
她这么说，俨然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要将自己身上的罪名给摘干净了。
只是这种说辞，在这般环境下，却是要让人相信也是不容易的，只是这说法，却也让人实在不好挑出什么错处来。
倒是淸妃有些疑惑地看了过来，“可是今日下人处理这些的时候，臣妾特意嘱咐了为了防止路滑，在这般道路边儿上都特意铺了绒毯。”
“……”封江清听了，便是忍不住又轻笑了一声。
封白华横眉竖眼地就看了过来，皇上也是抬眼就看了过来，眼下这事情纠缠不清说来说去半晌什么都没说清楚的，此刻却也着实是烦躁生气得紧。
封江清沉吟了一下，“其实这也简单，这若是失足落下水的话，池塘边儿想来乱石还是不少的，若是自己失足滑下去，定然与被人推下去所受的伤有所不同。”
见着封江清总算是有了正性，能说两句人话了，皇上才收了些怒意，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不管如何，今日如此大好的日子，偏生有人出来扫朕的兴，还是对朕的亲孙儿动手，且这还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不管是谁，一旦查出，必然重重罚之。你接着说！”
封江清挑了挑眉头，继续道，“那池塘，儿臣记着是边儿上乱石不少，若是自己脚滑失足落水，想来定然从小腿至脚踝处会留下刮伤，且淸妃娘娘说了，那处铺了绒毯，若是失足崴进去，儿臣记着北疆公主也是会些功夫的，且怀有身孕的人定然会更加小心，那么她定然脚上也是有崴伤的，而被推入水，便是手上，或许小腿上也或多或少会受些伤，但是想来不会是那么严重的，且更严重的想来是身上的伤才是，去查看询问一番便不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
这么说也有道理，皇上听着里面儿的哭声动静儿声也渐渐小了下去，垂眸思索了下，还是冲着地上的女医正道，“你去，查看荣王妃身上的伤势。”然后便是看了看慕云墨，“你也跟着去。”
“……”慕云墨有些惊愕地抬了抬眼睛，皇上倒是不怕她瞎说话，她顿时也感受到封白华和柳贵妃齐齐看过来的同样十分错愕的眸子，轻咳了下，还不等她开口拒绝，便听到皇上厉声道，“叫你去你快去就是！不过是看看伤口，可不要给你师父丢人，顺便问问荣王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慕云墨瞥瞥嘴，挣开了封江清的手，这才福身应声，“是，父皇。”
那慕云墨这便和和女医正往里殿走去。
外面的人便也都静静等着，柳贵妃还跪在地上，只是撑着地面的手却是分明攥紧了起来，她被封白华扶着起了身，彼此纷纷对视了两眼，心头只涌出上些不好的感觉来。
封沄衡此刻酒也醒了个彻底，戳了戳封白华的胳膊，“舅舅，我怎么看不懂到底在干什么？说来说去，啥也没说清楚。”
封江清凉凉瞟了他一眼，封沄衡连忙便识趣地闭上了嘴，倒是封江清收回目光的时候，正瞅着他胳膊上一处缝补的痕迹，上面隐隐还能见着些血迹，封江清蹙了蹙眉头，“你胳膊是怎么回事儿？”
“没事儿，今日不小心被蹭着了，王妃已经帮我看过了。”封沄衡温声道，见他如此说，封江清当即便点点头，也没再说啥。
倒是婉妃在一边儿，两只手一直紧紧揪着一处袖角，眉目间也露出几分纠结为难之色。
慕云墨跟着女医正进了里殿，里面儿荣王妃正躺在床上，眉目低垂，面色惨白，一边儿她的丫头正坐在床边儿喂她喝药，女医正上前说明了来意，那丫头便让开了位置。
女医正先是试探性地看了看慕云墨，慕云墨站在一边儿，只温声道，“你且看吧，我跟着你看看就是了，我同王妃说说话。”
听到慕云墨的声音，荣王妃倒是抬眼过来看了她一眼。
慕云墨笑着同她打招呼，接过丫头手里的药，坐到她床边儿，要伸手喂她药，“王妃，再喝两口吧，药要喝尽了，才有效。”
荣王妃顿了顿，还是张开口来，喝了一口，便是道，“你来是有话想要问我吧？”
“王妃聪慧，想来王妃也明白我所来为何事了？”
“我是被推下去的。”她回答得倒是干脆利落。
女医正要伸手去撩她被子的手，也是一顿，她都如此回答了，也算是解了皇上的问题了，眼下却是不知晓还要不要继续了。
慕云墨倒是不急不慌地继续喂着她药，“柳贵妃娘娘所为？”
荣王妃这倒是不再回话，直到将一整碗药喝完，也不再开口，慕云墨放下药碗，“父皇发了极大的火，今晚事情查不出来，父皇是不会停的，外面已经闹了许久了。”
荣王妃垂了垂眸子，这才看向自己的丫头，“你出去吧。”罢了，她便是也看向女医正，意思很分明。
女医正却是有些为难了，皇上已经下了命令，她当即也有些求助地看向慕云墨。
慕云墨顿了顿，“父皇盛怒，我希望你听到的是你该听到的，一会儿回禀的也都是该回禀的东西，性命只有一条，你该知晓珍惜。”
女医正当即就是拱手，往外站了几步，“是，一切唯王妃命是从。”
慕云墨这才挑了挑眉头，看向荣王妃，“你也不必为难她。”
荣王妃动了动身子，想要更直地坐起身子来，慕云墨当即也扶着她起来，抬手给她垫了个软枕。
待坐好了身子，荣王妃便直直地看着慕云墨，“避世谷果然不愧是医毒天下第一，世人皆将重点放在了医术之上，今日才见，避世谷的毒术也毫不逊色。”
慕云墨唇角微微扬了扬，“王妃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荣王妃嗤了一声，“这个时候了，你也没有必要同我装傻了吧，今日为何我和柳贵妃皆是如此情绪失控，且那些话，都是另外几位娘娘引导我们说出来的，当时不觉着，只过了这么段时间，我若是再反应不过来，岂不是我傻了？”
“那，你又怎么会被推到水里的？”
荣王妃冷眼看了外面一眼，“情绪失控是真，但是话却也都是出自真心话，柳贵妃看重的是我公主的身份我自然心中明白，但是她今日说话丝毫不顾情面，她见我拿了个小瓶子，同她看我养的蛊虫，我不过是想要吓唬吓唬她，她却以为我是要害她，顺手就推我下了水，彼时我正拿着小瓶子，哪里能注意到她整个人都扑了过来，她裙摆都挂着边儿上的枯枝了，还要使劲折腾过来，自己都摔了，还要扑过来，这后宫里的女人都是疯子吧？”
边儿上女医正已经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慕云墨弄清楚了来龙去脉，也点点头，眼中也是忍不住露出几分惊诧和意外来，她是给淸妃了些药，不过看来淸妃用量挺猛啊，能将向来端庄稳重的柳贵妃逼到这个地步，看来也确实不容易，只怕这北疆公主和柳贵妃都是说话挺不留情面啊，北疆公主出自北疆，性情奔放，能拿出蛊虫来吓唬柳贵妃，倒是并不让慕云墨很是意外，只是倒不曾想柳贵妃还有如此一面。
弄明白了，慕云墨便也起了身，“多谢荣王妃坦白，如此看来都是柳贵妃仗着自己的贵妃身份，要将王妃推下水了。”
荣王妃看着慕云墨半晌，咧唇一笑，“如此，楚王妃，你拉我如水，后面的事都交给你了，我的孩儿都没了，若是你再扳不倒柳贵妃，可就是你无能了。”
慕云墨轻笑一声，“自然，她也挡了你的路，我们刚好是互惠互利罢了。”
“做梦。”荣王妃拒绝得却也是干脆利落，她看着慕云墨的眼神，便是渐渐阴鸷了下来，“你强行拉我入水，让我失了孩子，这个仇，我也绝不会忘，日后你我见面，再见真章。”
慕云墨笑着看了看她，看着还在呆怔的女医正，“事情都办完了，走吧。”
……
慕云墨刚半只脚踏出了殿门，便瞧见婉妃正“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臣妾有话要说，荣王妃跌落池塘，正是被柳贵妃推入水的，这都是臣妾亲眼看见的，方才不说，是因为臣妾向来胆小怕事惯了，只是良心不安之下，臣妾便是宁死也要说出真相。”
柳贵妃抬头死死看向婉妃，眸子里满是警告，“婉妃！”
婉妃看向柳贵妃，重重叩了几个头，“贵妃娘娘，臣妾都知道是臣妾对不起娘娘，只是臣妾承蒙君恩，更不能蒙蔽皇上啊！”
柳贵妃此刻心中便是恼恨，这贱人竟然是如此模样，方才分明不带丫头还是这贱人的主意，“方才还是你说服侍着本宫，才不让本宫带着丫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