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国栋见陈晓冬在沙发上坐下来，便拉了办公椅坐在他对面，并没给他斟茶，觉得这种人，不应该对他太客气。
他说“你好像知道我要跟你谈什么？”
陈晓冬还是那一抹冷笑，说“很多人都跟我谈过，都要我好好珍惜自己，好好工作，用实际行动，改变大家对我的看法。”
伍国栋从办公椅上站起来，说“你错了。我并不想要你改变，你变成什么样关我什么事？你都散漫了那么多年，市政府办还不是一样正常运转。”
他说，我只是为你父亲感到耻辱，他竟有你这个儿子。
他说，你知道你父亲怎么对我说吗？他搭着我肩膀，要我狠狠打你，有多狠打多狠。你不觉得他是恨铁不成钢吗？他曾为你感到自豪，因为你没有靠他的权势，调到这么一个权力部门，但是，他现在头都抬不起来，因为，有你这个儿子。
他说，我告诉你，我儿子只有十岁多一点的时候，他母亲死了，他的成绩从班第一名跌到几乎最后一位，但是，他却坚强地站了起来，再跃上班第一名。你那点事，能和一个十岁孩子失去母亲比吗？你别看你牛高马大的，竟连个十岁的孩子都不如。
陈晓冬脸上那一抹冷笑消失了，喉结不停地抖动，仿佛有许多话要汹涌而出，然而，伍国栋一挥手，说“我要说的都说了。你回去吧！”他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要他把话都憋回心里。他要他难受，他要他找人倾述。当然，伍国栋知道，他一定会主动来找自己倾述的。
晚上，陈晓冬果然打电话给他，说想和他谈谈，说他只想把他当长辈，彼此叔侄般谈一谈，如果，他把他当侄子的话。那时候，伍国栋正准备向张东方汇报，他问，你在哪？陈晓冬说，在市政府大院对面的咖啡厅。他说，我还有事要忙，你先等我，忙完了，我再过去。
那会儿，伍国栋问自己，如果陈晓冬不是陈局长的儿子，他会不会那么对他？
他想，应该这么说，首先他是一个他认为有用的人，其次，才是陈局长的儿子。站在需要找人帮忙的角度说，他希望自己能帮他，不管他是不是陈局长的儿子。因为他是陈局长的儿子，他就更想帮他。他伍国栋也希望通过他得到陈局长的帮助和支持。虽然，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需要陈局长帮助支持他什么。
当然，还有一个前提。他必须解那个谜。老实说，他也不想重用了陈晓冬，却得罪了秘书长。
大约十点，伍国栋才从张东方的办公室出来。他打电话给陈晓冬，问他还在吗？他说，还在。他便到那咖啡厅去了。其实，那咖啡厅就是他和丽红曾住过的那家酒店楼下，他和丽红曾在那里吃过夜宵。
陈晓冬一人坐在那里抽烟，见伍国栋来了，便把还有大半截烟往烟灰缸里按了按，然后，向伍国栋招手。伍国栋回他一个微笑，不知在矇眬的光线里，他能不能看见。
伍国栋坐下来问“怎么选这么个地方？”
陈晓冬笑了笑说“这附近就这家咖啡厅了。”
伍国栋说“这是情侣咖啡厅。”
陈晓冬问“你不会担心别人怀疑我们那个吧？”
伍国栋笑着说“我倒不是怀疑那个，只是有点怪怪的感觉，好像我们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陈晓冬问“每天晚上都要忙到这时候吗？”
伍国栋说“也不算是忙，聊天吧！汇报和聊天掺杂在一起。”
陈晓冬当然知道他向谁汇报和谁聊天，市政府办的人，不止市政府办的人，市政府大院的人都知道伍国栋为什么从南山市调到大市来。开始，他只以为他要跟他谈纪律，谈工作态度，并没想到他会谈那个内容，谈他的儿子，对一个手下谈这些，那是没有把这个人完当手下了。
他试探性地问“以前你认识我父亲？”
伍国栋摇头，说“我只跟他喝过一次酒。”
他便装糊涂，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跟我说那番话。”
伍国栋笑了笑，他知道，陈晓冬多少已经猜到他的意思了，想这家伙的洞察力确实不一般。但他不能明说，没解开那个谜之前，他还不能明说。
陈晓冬说“我的事，你应该都清楚了？”
伍国栋说“只能说清楚了一部分，清楚个大概。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你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
他说，我不想听你说你们之间谁是谁非，那个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后面这两年，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那是在自毁前程。
他说，我知道，因为这个事，秘书长对你有看法，同样的，你对他也有看法。我就搞不懂，站在领导的角度，他一点没有错，但你对他还是有看法，所以，我想知道原因是什么？
陈晓冬想了想说“就事情本身来说，我也认为秘书长没有错，当时，只是在气头上，所以顶撞了他，说了一大通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感情会随着时间环境的变化，而变化之类的大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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