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渺扪心自问，他又是为了什么修行呢？
他好像没有深究过这个问题，只是被命运推动，被现实摆布，走上了复仇的道路，一切，就好像就是早已经既定的剧情。
大仇未报之时，他有什么资格去谈及理想？但凡只要停下修炼的脚步，心思一旦放空，他的内心就会被仇恨所包围，片刻不得安宁。
程渺不想多谈及这些，淡淡的说道；“既然你有计划，又有资金，那么我能做到的，又是什么？”
尹高行正在畅谈理想，恨不得说上几天几夜，只不过还没开始，就被程渺岔开了话题。
就如同话都说到嘴边了，又被硬生生的咽了下去，说不出的憋屈。
尹高行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是好，讷讷的说道：“终极冷场王...话题终结者...”
程渺眉头一挑，疑惑的问道：“什么意思？”
尹高行摆了摆手，打了哈哈：“没啥...没啥...老家的一些方言土话。”
然后他转过身，打开了门，回头对程渺说道：“咱两走吧，现在就去做一些准备。”
程渺跟上尹高行的脚步，两人绕着擎天树的楼梯，一路往下。
楼梯是建立擎天树最外侧，围绕着擎天树的外围，不是单面的之字形楼梯，而是一个从下往上的螺旋楼梯。
螺旋楼梯的内测，方才是修士居住的小房间，房间的样式都是大同小异，都是一间小小的木屋，里面的空间也不大。
其原因也是因为，房间都是镂空擎天树的外围，如果每个房间内的空间过大，会对擎天树造成极大的影响，甚至造成擎天树轰然倒塌。
每个房间几乎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存在谁的地位更高，修为越深厚，居住的房间就越华丽，这一种现象。
很多散修也是从这个小细节中看出，平天城的理念，的确秉承着公正与公平。
至于从上至下的六个平台，也没有说低层修士就不能上去，平天城官方，除了规定不能进入不属于自己的居住区外，再无限制低层修士自由的规定，也没有规定低层修士不能上第六层。
只是初时平天城建立时，入驻其内的修士没有多少，而城内无法运行灵气，也无法御空飞行，沿着螺旋楼梯，爬到最上面的平台，起码要小半天的时间。
后来平天城修士越来越多，也就自觉形成的一个潜规则，一般的东西，都是在最底层出售，也是因为平天城的入口就在第一层平台，方便大家交易。
好一点的东西，一般都不在低层出售，都会废上一点力气，爬到上面的平台中。
这只是一个潜规则，当然也会有一些修士，直接在低层出售好东西，譬如那个卖极品驭风蛇妖丹的朋友。
这可以说是最初入驻平天城的修士，自觉形成的潜规则，每当有新的居民入驻，也会有一些老油条替他们介绍。
层数越高，卖的东西价值也就越高，能卖出去的价格也就越贵，但是相对低层，人也会少上很多。
说回尹高行与程渺两人，他们两人沿着楼梯，螺旋向下而去。
房间的样式虽然都一样，但是外部的装饰却各有不同，可能也是因为，居住在房间内的修士，来自五湖四海，有各自的习俗。
程渺忍不住心中好奇，但又故意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面无表情的问道：“你的计划是什么？”
尹高行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答道：“考核过去都整整两年多了，你应该也出去接过任务了，沧泽大陆的资源到底有多贫瘠，应该也不用我来解释了。”
程渺暗自点头，尹高行说的没有错，沧泽大陆的资源，的确过于贫瘠！
擎天树林里还好，还能见着很多妖兽，不过大多数都是禁猎的，譬如那三眼猕猴。
他自从术法互斥的情况稳定下来后，从东蛮地域的某个谷内出来，一路经由中州、去往西原，一路上修士见着很多，但是见着的妖兽、灵花异草，却是屈指可数。
就连未成年的妖兽，都被一大群披着整洁衣裳的修士，追的四处乱窜。
常识好像在那一刻反转，自诩拥有智慧、遵守礼节的人，那一刻更像是饿红了眼的妖兽。
那一只毛发杂乱、浑身异味的妖兽，顷刻间便被人堆淹没。最后修士们因为瓜分妖兽而产生分歧，甚至引起争端，最后有的人志得意满，有的人愤愤不平。
诸如此类的场景，屡见不鲜，由此可见修士群体对妖兽、资源的巨大消耗，庞大的修士群体，对生存空间的挤压。
程渺点头答道：“修士群体过于庞大，资源供给不足，到了今世，已经是积重难返，沧泽早晚会毁在修士的手里。”
“哈哈哈哈哈哈……”
尹高行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般，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回过头看向程渺，然后饶有兴趣的开口说道：“以前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直到了解的越多，才发现这种观点多么可笑。”
程渺不解，略有疑惑的说道：“此话怎讲？”
尹高行停住了脚步，靠在了楼梯边缘的护栏上，双眼望向远方，木然说道：“故事中有一个如同沧泽一般的地方，那里也生活着许多人，他们虽然不会使用灵气，但是却能使用很多威力巨大的武器。”
“那些武器的威力，动辄毁灭方圆几万丈的生命！”
程渺也被尹高行的话语所震撼，动辄毁灭方圆几万丈？那应该是窥天境才能做到的程度吧！
仔细想想，程渺又觉得不可能，然后开口反驳道：“没有灵气的武器，就是废铁罢了，没有灵气作为动力，又如何爆发出那么大的威力？”
尹高行愕然，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其中的缘由，他只能用比较通俗的方法说道：“如同凡间的火药，能做成美丽的烟花，也能制造成火枪。”
“那种威力巨大的武器，也是用某种火药造成的。”
程渺微微颌首尹高行这样解释，程渺这才勉强能够接受他的说法。
尹高行继续说道：“故事里面的人，一样为了一身的生存，肆意掠夺大陆上的资源，对大陆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伤。”
程渺闻言不语，也站在了护栏旁边，因为他们所住之地，已经接近最高层，而平天城建城的擎天树，可以说是擎天树林中，最高的几株擎天树。
程渺向外望去，发现他们其实身处高层，其他的擎天树树冠根本拦不住他们的视线，都是在他们的视线之下。
往上看，是悠远辽阔的苍穹，湛蓝色天空，犹如一块巨大的画布，画布中，朵朵白云飘过。
往下看，是一望无际的树冠，深绿色的树叶，犹如一张铺天盖地的地毯，地毯上，一只只鸟类妖兽飞过。
微风轻轻吹过，浮动两人的衣角发梢，更像是在程渺的心湖，吹起了一圈圈荡漾的涟漪。
程渺罕见得升起了一些感叹：多么美好而又壮丽的景象，如果有朝一日化为灰烬，那是多么可惜的事。
尹高行继续说道：“那个世界中，也有很多人认为，因为人类自身的贪婪，最终也会毁了家园！”
程渺双眼望向悠远辽阔的天空，喃喃的说道：“然后呢？”
尹高行大咧咧的说道：“了解的越多之后，才发现是自我感动！”
“故事中那个如同沧泽大陆一般的地方，它本身就经历过无数次毁天灭地的灾难，有极度寒冷的低温、超级火山的爆发、有陨石砸落......”
程渺初时还不以为意，以为尹高行说的只是一些志异怪谈，一些人为幻象出的故事，直到他说出了那些灭世灾难...
他失声惊呼：“灾祸灭世！！”
程渺突然出声，尹高行也吓了一跳，大大咧咧的骂道：“吓老子一跳！”
从尹高行口中说出那些灭世灾祸的时候，程渺已经有些怀疑，尹高行口中的那个故事，很可能是真实发生的！
他平复心情，继续问道：“故事的最后呢？”
尹高行兴趣缺缺的答道：“故事的最后？最后我也不知道啊...”
“但是我能肯定的是，哪怕人类再怎么掠夺资源，最终的后果也只会是由人类去承担，哪怕毁天灭地的灾祸降临，毁灭的也只是生物，而不是毁灭大陆。”
一语道破天机，程渺幡然醒悟：第二灾祸，陨星‘陷世’也只是毁灭了古巨灵族，又何曾毁灭了沧泽？第三、第四灾祸过后，又毁灭了什么？第五灾祸降临，毁灭的是不是人类？
他这时想起了空影的行为，还有空影在他身上做的实验，不由得茫然道：“若灾祸真的降临，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方才能存活下去！”
尹高行这才收回望向辽阔太空的目光，然后继续沿着螺旋楼梯向下而去，口中饶有兴趣的说道；“是的，这才是修行的目的！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存活下去，才能见，这大千世界中所未见之事，才能探寻，前人未探寻完毕的道路！”
“整天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终究不过是一抷黄土，一堆枯骨，哪怕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拥有全天下的财富、美女，也会让我感到无聊，让我感到毫无意义！”
“男人的目标，应该是未知之境，应该是星辰大海！”
尹高行话锋一转，又正色说道：“探寻人生真谛的路上，少不了也要与一些志同道合的女修，一同探寻生命源泉这一伟大目标...”
程渺差点一脚没踩稳，直接从这螺旋向下的楼梯，一路滚下去！
好家伙，上一秒程渺还在未他的理念，而感到钦佩不已，下一秒程渺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程渺也是第一次听别人，把这种男女之事，说的那么光明正大，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探寻生命源泉，可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探索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