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十二阁下的首领撇撇嘴巴，粗鲁地吐出一口干涩浓痰，顺手收起刚刚屠灭群狼的长刀。
他的刀比鬼彻还丑陋几分，整具刀身和绣春刀制式体量差不多，却千疮百孔好似生了一脸麻子。
“这都什么年头了，还有这种活腻歪的蠢货。”
首领骂骂咧咧地又嘟囔几句，和一众沉默寡言的下属不同，这位首领似乎嘴巴极碎，而且一句话至少带上七八个脏字，皆是粗鄙至极的方言荤腔。
两位莽汉拾掇出一堆死人白骨，搭成一堆后静默不语。
首领迈着外八字到处颐指气使，咧着嘴巴大马金刀地坐到白骨堆上，丝毫不嫌弃那些头骨牙床硌得慌。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废物永远都他妈是废物，你们今后若是敢死得这么憋屈，休怪老子把你们祖坟刨了，将你们亲戚爹娘拎出来剁成肉糜灌肠子！”
首领继续口吐芬芳，其余九个人战战兢兢不敢言语，都闷头做事唯唯诺诺。
不多时，狼尸被集体焚烧殆尽，炙烤的几只狼肉也被众人分食。
“二溜子，还剩多少脚程？”
“回十二阁下，大概再有两天便可走出沙漠，毗邻血狼谷外沿。”
“那就赶紧吃完给老子睡觉，奶奶的要不是得带着你们这些累赘，老子御空飞行早八辈子都到南平京了！”
九位随行汉子皆诺诺连声挨着骂，各自分散开挖了一些沙坑，抱着朴刀和衣而睡，没过多久便打起一片滚雷般的鼾声。
首领很明显修为不低，当下见没人可骂，也开始静静打坐调息修行。
三个时辰后，首领将一位随从喊起，命他吆喝其他人起来继续行路。
随从到处拍拍打打，半晌后跑到首领跟前复命。
“十二阁下，王虎不晓得哪去了！”
“奶奶个熊，这老王八羔子忒不给老子省心，肯定是属直肠子的一吃就拉！”
剩下的八个随从到处找了一圈儿，最后灰头土脸地回到首领面前，摊摊手皆表示一无所获。
首领见状怒意满腔，一路踢踹着白骨放出神识探测，可找了半晌依旧是没感知到王虎的真气波动。
这批人很明显都是刀修，刀宗修行者注重锻体而忽视炼神，攻杀性在所有修行门类中拔得头筹，但神念意海却极度原始宛若荒原。
因此，即便首领修为明显不低，可对这种神识寻人的术法掌控完全不熟，找了半晌还是一无所获。
“不等他了，都跟老子上路！”
一语言罢，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串古怪声响。
“咕噜咕噜！”
“嘎嘣嘎嘣！”
“咕咚......咕咚......”
一行人迅速抽刀围拢，首领亦耸耸耳朵握紧手中怪刀。
“吞咽声？”
的确，四周萦绕着一股吞咽食物的咀嚼声响。
食物挤压喉咙的咕噜声清晰可辨，牙齿咬碎血肉骨骼的摩擦声清晰可闻，食物在口腔中翻滚颠倒的唾液黏连声连绵成片！
这声音萦绕缥缈，从左到右，从右到左，根本无法分辨出具体来源。
“十二阁下，王虎会不会被血狼崽子叼去了？”
“别胡咧咧！野狼崽子能咋着哩！”
首领对血狼完全嗤之以鼻，从鼻孔到脚趾都写满了不屑与轻蔑。
八位汉子也都被骂惯了，此刻冷静分析毫不慌乱。
他们全部都是修行者，面对这些野蛮的原始畜生自然无惧，可又听了一会儿后全都变了脸色，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感觉自心底升起。
“十二阁下，这声音貌似是人发出的，狼吃肉压根就不是这种声响！”
“没错，血狼向来喜欢群体觅食，这声音虽说缥缈不定，但应该是个体发出的声源！”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老子长耳朵了能自己听！”
首领吼了一嗓子便凝神静气，静静感受着耳畔萦绕回旋的咀嚼声音，静静摩挲着手中刀柄上缠绕的油腻破布。
过境的风沙依旧冷冽，伴着吞咽声响呜咽似哭。
首领擎拔刀式站立良久，忽然沉刀立马朝左侧挥出一道刀气，匹练纵横绵延十里不绝，却好似斩空一般没有起到任何奏效。
他静静聆听毫不慌乱，没过多久整个人从原地消失，一人一刀顺着左侧迅猛蹿出，霎时间四周只剩下血腥大漠，绝顶刀修的身法令每一片空气都不留划痕。
留在原地的八个人昂然挺立，能看出他们皆是走南闯北的江湖浪客，各种腥风血雨都经历惯了，因此丝毫不乱静静等候首领归来。
而这位挥刀斩群狼的首领，也一直都是他们行走天下的信心源头所在。他们每个人都绝对相信首领，因此每个人都能有命活到今天。
只不过，这凡尘中的事儿往往都会事与愿违。
“又拖走一个！”
“老五！”
一众刀客纷纷呼喝起来。
就在他们攥紧刀柄凝神戒备之际，其中一人又猛然消失。
原地只剩下拖拽的划痕，还有一串突兀间被带走的血腥空气。
消失者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地上的划痕错杂凌乱，宽度和脚掌相仿，看起来应该是被勒住了上身拽走，双脚不由自主在地上摩擦所致。
眼下首领还未回返，剩下的七个人紧紧靠在一起，互相把后背留给对方围聚成圆。
七把朴刀纷纷出鞘，将所有视线死角全部覆盖住，所有人都很紧张却皆毫无惧色。
这便是西梁刀修的胆魄，常年游走于刀尖之上，令他们早已置生死于度外。不过他们还是想用尽力气活下来，最起码不要死得太过憋屈，憋屈枉死对一名西梁刀客来说，将是死不瞑目的不甘忌讳。
寂静，绝对的寂静。
时间分秒流过，吞咽咀嚼声还在持续，首领依旧没有回来。
可能是刚刚抓走了刀客老五，隐匿的凶手又有了新的食物，此刻撕扯血肉的牙齿咬合声愈发清晰，进食的频率也变得愈发急促。
“先是王虎后是老五，如果凶手是个体的话，他究竟是什么怪物，竟能吞下两个大活人？”
之前被首领问话的二溜子满面疑惑。
“二溜子你他娘的赶紧闭嘴！你听听他嚼东西的热乎劲儿，奶奶的还津津有味根本没撑得慌！都把嘴管住了好生留神儿，他若是吃完老五还不够打牙祭的，兴许还会再抓咱们一个弟兄做下酒菜！”
又一位刀客怼了二溜子一句，二溜子闻言狠狠打了个冷战。
“老常，照你这么说，这贼凶人吃人的速度也忒快了吧，难道说王虎已被他全吃光了？”
“闭嘴别说了，你们听听，他好像又快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