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
尚国仁默然沉吟，虽然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凡妮莎活泼开朗，没有印象中的苦大仇深。
因为，如果这姑娘不是凡妮莎，其行走中悄然无声，手指灵巧的不像话……就没办法解释了。而且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混在西部荒野，还没被迪菲亚兄弟会盯上，怎么想都奇怪，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尚国仁沉思。
要不要提前接触一下未来的boss呢？
转念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凡妮莎的仇人，是暴风城的贵族圈，其中当然包括瓦王。
尚国仁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因为一点点不算强烈的收集嗜好，就破坏自己跟瓦王的同盟关系。
凡妮莎虽然很可怜，范克里夫死的也很冤。
然而，西部荒野如今这种糜烂的局面，跟范克里夫的报复行为有直接关系，一想到无数人为了他所谓的‘事业’家破人亡、颠沛流离，生不如死，尚国仁就什么兴趣都没了。
都说屁股的位置决定脑袋，可尚国仁依旧习惯于站在弱势群体一方考虑问题。
没办法，家里十来年的不闻不问，让他在学校、在宿舍都处于弱势方，被冷暴力、或者挖苦和明目张胆欺负的经历，是他永远无法忘记的噩梦。
尚国仁从默默承受到奋起反击，直到离开家乡到大城市上学，才变得开朗一些。
他或许很难把自己置换到范克里夫的角度，去考虑他的‘事业’究竟有多么正义，但却很容易，就把自己置换到普通人的身上，体悟到那些家破人亡的人们对范克里夫有多憎恨。
他们只是没有力量罢了。
倘若赋予力量，谁说他们不会像天朝历史中的农民起义那样振臂一呼？
那么，暴风城的贵族们固然是死有余辜，范克里夫本人何尝不是死不足惜？说白了，这位天才石匠无非就是梁山好汉的档次，打着幌子干坏事，对普通人的伤害远超官方，因为官方至少懂得稳定，而他们要的却是混乱和动荡。
尚国仁遗憾于这位石匠的天赋，却不会惋惜他的结局。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坐了一会，尚国仁起身告辞。
不想，出门看到侏儒梅尔考把麦田傀儡整个拆了，正给农夫们讲课，看情况，一时半会肯定没办法装回去了。再找矮子塔克斯，发现这家伙正在帮人干活，还在人家的追问下，把什么都说出去。
尚国仁不由脸色一沉。
不幸中的万幸，塔克斯知道的东西不多，只是之前等地铁时，尚国仁在闲聊中随口说出来的，无非是新城的大概位置，最多加上关于人口的需求，被听去也没什么。
至少死矮子还不知道尚国仁就是新城的主人。
萨丁也尴尬:“要不你再回来坐一会？”
“真是麻烦你们了。”尚国仁牙疼，看眼天色又道:“不会耽误你们用餐吧？”
“不会，我们通常只吃两餐。”老萨丁回答。
坐回到凳子上，萨丁就外面那两个混蛋的帮助表示感谢，又开始抱怨世道艰难，好人也越来越少。
说起来，西部荒野向来气候宜人，偏向于亚热带。
以往每年可以耕种两到三次，只需要少许照料就能丰收，而这里，也曾经是暴风王国的大粮仓，可如今，却在豺狼人和强盗的影响下变得荒凉，收成一年不如一年。人口锐减，大片土地在荒废，倘若没有麦田傀儡辅助耕种，指望几个人照料这么多田地并不现实，由此可知，侏儒的施以援手对农夫们有多重要。
尚国仁若有所思。
难怪老萨丁的态度，从冷漠抵触到友善招待，再到交浅言深……一变再变了。
“对了，你是从暴风城来的，那听没听说过那个所谓的新城镇，究竟是凭什么才被贵族老爷如此重视的？”老萨丁好奇的问。
“呃……”尚国仁咂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道消息也行，我就琢磨着，如果西部荒野尚存的农场也能被重视，那就好了。”萨丁口是心非。
“啊！道听途说的消息我倒是知道一些，可不清楚真假，据说，新城镇的主人好像是个大人物，不仅跟瓦里安国王有交情，而且在整个联盟的影响力都很大的，没准以后会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到这里来。”
萨丁有些懵。
不知何时摸到附近的小姑娘接口道:“大人物又有多大？难道是索拉丁大帝的血脉？”
尚国仁早就察觉到她的接近，却装作不知，此时更是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连脚步声都没有。”
小姑娘只是笑嘻嘻。
老萨丁一瞪眼:“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没规矩。”
“哦。”小姑娘扁嘴，看起来在认错，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尚国仁擦汗，挡住了眼里的诡谲，这姑娘还是太年轻，被轻轻一试就露出马脚，若是普通乡下姑娘，谁会去关心谁是索拉丁大帝？索拉丁大帝的血脉又为什么高贵？甚至于，听没听过这个名字都很难说，那是贵族才会在意的常识。
萨丁赔罪:“这孩子就是多嘴，大人有大量，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是我走神了，要不肯定能听到脚步声，我实力很强的。”尚国仁掩饰几句:“不过这孩子有天赋，或许能成为潜行者。”
“我可没那种奢望。”萨丁大笑，又对偷偷撇嘴的小姑娘瞪眼:“你还留在这干什么？再去烧点热水来。”
萨尔玛也在喊她:“希望，过来帮我一下。”
小姑娘应着，哒哒地跑远了。
尚国仁可以肯定这姑娘就是凡妮莎，更是确定，萨丁夫妇早知道她的身份，又或者夫妻俩就是当年兄弟会的成员，只是在范克里夫被杀后潜伏起来，或许他们在凡妮莎长大，并成为兄弟会新首领之前，一直是迪菲亚兄弟会的代首领，只是在交出权利后，淡化归隐罢了。
当然，尚国仁只是提防被人坑，并没有拆穿这一切的想法。
萨丁把歪掉的楼拽回来:“既然是大人物，为什么要选暮色森林那种地方建城？”
“我猜，应该是受到国王的委托，作为屏障抵御荆棘谷的巨魔……你看，新城的位置很重要。”尚国仁掏出纸笔，一边画一边跟萨丁扯淡。
萨丁目光闪动，也不知在想什么玩意。
“当然了，这都是我猜的，但是从暴风城和铁炉堡的反应上看，联盟对新城很重视，说不定真的可以清理掉隐患，让它成为连接暴风城和藏宝海湾的物资中转站，到时候，以点带面……西部荒野也一定可以受益，让这片土地重新焕发生机。”
“听起来很有道理。”
“对吧！我就是看到这里面的机会，所以才来参与，到时候，我会在新城里买地皮，自己开店或者租出去都可以盈利。”
萨丁也有些意动。
在分析过西部荒野现状，并参考未来发展后，尚国仁能猜得到萨丁在想什么。
萨丁，或者说迪菲亚兄弟会，早就从单纯的复仇变成了追逐利益的团伙。
难道他们自己不清楚西部荒野的萧条，会让收入减少么？不，他们比谁都清楚，然而这些强盗、蟊贼，除开抢掠和盗窃以外什么都做不好，既没耐心在豺狼人的觊觎下辛苦耕耘，又找不到更好的赚钱机会，所以才破罐子破摔，在完蛋之前尽可能的挥霍享受。
按照正常发展，凡妮莎掌控兄弟会后，收买食人魔、地精、受诅咒的狼人，然后鼓动无家可归者，更伙同豺狼人一起，向哨兵岭发起偷袭，抢掠……他们之前干什么去了？都在骚扰当地农夫们，破坏他们的工作成果，让土地荒废而人们无家可归。
是的，迪菲亚盗贼们用实际行动给凡妮莎的复仇计划，打下了良好基础。
没有他们像蝗虫般破坏，就没有那么多走投无路，只能跟着一起厮混的后备成员，可他们这么做是为了复仇么？杀掉范克里夫的是传说中的一队冒险者，是颁发悬赏金的暴风城贵族，跟普通农夫有毛地关系吗？
可他们还是这么做了。
由此可见，范克里夫被杀这么多年，还想着报仇的只有凡妮莎，其她人都是为了利益。
尚国仁最开始对他们敬而远之，认为只要他们不到自己面前作死就置之不理。
迪菲亚兄弟会实力弱，可他们毕竟扎根于普通人当中，想要分辨太麻烦，尚国仁懒得受这个罪。
但经过思量，又看穿萨丁在兄弟会中独特地位后，他的想法改变了。
只要瓦王想把无家可归者送到新城去，那他就免不了被迪菲亚兄弟会渗透，与其，现在无动于衷的放任他们乱来，还不如丢出个诱饵，让他们自我约束。
这时候，尚国仁直接告诉萨丁，新城出现的种种好处。
不愿意耕田没关系，不懂得做工无所谓，只要能在建城的时候出把力，得到地皮就可以躺着赚钱。
当萨丁听明白物资中转站的概念，想通其中关键，对利益的诉求让他有点坐立不安。
不说别的，就算要复仇，难道就能拎着草叉跟副武装的骑兵互怼？想搞装备，还不是需要钱，需要大量的钱？再加上，尚国仁有意无意的提及，西部荒野被暴风城忽略实在太可惜，如果贵族议会用土地作为报酬的话，他可以花钱招揽强大的武装力量，想要平定豺狼人简直不要太简单，没准可以在这里划地为王……萨丁更是坐立不安。
老萨丁或许没那野心，不然就不会在后期退隐。
但他不能不考虑，一旦新城建立，暴风城开始重视西部荒野，他们如今的依仗还有没有用处？
那些强盗、窃贼欺负农夫，个顶个是把好手。
可让他们跟暴风城的精锐对抗，再自信，萨丁也不认为迪菲亚们能获胜，不，只要这些盗贼从阴影里钻出来被盯上，他们甚至都没有再钻回去的机会。
萨丁越想就越觉得，灭顶之灾近在咫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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