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心早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她以为是过路的住户，却没想到是周慎行。
这位县太爷家的少爷，房子是他给顾兰租的，经常往顾兰这里跑被邻居们看到也是真的，他哪里来的底气说他跟顾兰“没相处”？
相处又不仅仅是指滚床单。
顾心转过身去，好奇地看看他。
她发现周慎行还是那个模样，青年书生，文质彬彬，脸上带着义愤的怒气。
她打量周慎行，周慎行也在打量她。
说实话，周慎行的愤怒，在看到顾心转过脸的一刹那，是卡了壳的。
顾心的脸庞太漂亮。
眉如远山含黛，目若明澈清泉，鼻子嘴巴都长得恰到好处，凑在一起是难以形容的别致的俏丽。
乡土之间是很难看到她这样的容色的，周慎行以为自己早就过了对顾心惊艳的阶段，早已鄙夷她彻底了，却冷不防还是一下子被她的光彩晃了眼睛。
暮色中她面容仿若蒙了一层雾气，更有一种神秘的绮美。
这一瞬间短暂的迷失，让周慎行感到恼火。
这恼火自然又加倍推到了顾心身上。
“你竟然是这么个蛇蝎的性子，追上门来欺负你的姐姐。她已经落魄至此，你还不肯甘休吗？”
他气冲冲地质问顾心，一根手指头几乎要贴上顾心的鼻尖。
顾心蹙了蹙眉，往后退了两步，闪开。
她不喜欢任何方式的身体接触，何况是这种冒犯。
以往顾兰回家的时候仿佛提起过，县令家的公子是饱读诗书的。哪个真正的读书人会指着女孩子鼻子骂人？
“少爷，请您别责怪她，她年纪小不懂事，恐怕是有人在背后撺掇什么……总之您别生气。您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返来？”
顾兰不等顾心开口，就摆出一副宽容的姿态替顾心说情。
“有事忘了告诉你，一会进屋再说。”周慎行还是很嫌弃地扫视顾心，替顾兰抱不平，“你不必为她开脱，你当她是妹妹维护，她的所作所为可没将你当姐姐。你见识的人少，恐怕还不知道这世上有些女子，是专门不讲礼义廉耻的。”
啪！
顾心一巴掌就扇在了周慎行脸上。
“我从来没惹过你，你少在我跟前高高在上。上次我跟你说的话你是不是忘了？劝你别把我的火逼起来，不然我真要不讲礼义廉耻，你一家子恐怕也受不住！”
腆着脸给李望川写封信，请他收拾周家，谁说顾心做不出来？别把她逼急了，逼急了她也会厚着脸皮仗势欺人。
这个姓周的神经病，莫名奇妙老在她面前大放厥词，对她的人品指指点点。顾心就不明白了，她又没挖他家祖坟，他怎么就总是看她不顺眼？
“你……”周慎行被扇懵了。
“啊！”顾兰尖叫一声，惊呆地睁大眼睛。
继而她就比周慎行先反应过来，很快走到周慎行跟前，慌乱无措地去拉扯他袖子，“少爷，少爷你有没有事？疼不疼……顾心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你还不快点跪下给少爷道歉！”
道个毛的歉。
顾心不爱主动招惹人，可人家若是几次三番招惹她，她也不是软柿子。
一个大男人，总是冷嘲热讽陌生女孩子的人品，不是找抽么。
扇了就扇了，道歉？别想！
“麻烦让个路，别戳在这里碍别人的事。”顾心让周慎行躲开。
她要去的那家在后面那条巷子，周慎行站在路中间，很挡路。
周慎行捂住被扇得火辣辣的半边脸，瞪着顾心说不出话。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扇过耳光，就算是小时候念书念得不好时，严厉的父亲也只是打他手板，没动过他的脸。
扇耳光，那是对尊严的侮辱。
这女人竟敢扇他的脸！
“你，你这个……”他颤抖着，手指着顾心不知道该骂什么。
他很有冲动一巴掌扇回去！
顾心直视着他，微微上挑的眼角弧度很美，目光却冰凉。她不躲不闪，反而直接问道：“周少爷也想打我？尽管打来试试。”
她身为女子力弱，可打架的经验丰富得很，是一点儿也不怕眼前这个一看就很弱鸡的书生。
“不打？不打就让开路！”
顾心见周慎行不动手，索性上前几步将他挤开，提着菜篮子就走了。
她只是想跟顾兰要个答案，既然要不来，还在此地逗留什么？她可没空研究周慎行和顾兰的苟且。
几个人在巷口争执，街上和各条巷子都有人走动，已经引起了旁人注意。
周慎行下意识要追顾心，顾兰连忙把他拽住：“少爷，谨慎！”
她悄悄指指周围。
有人远远近近地往这边瞧呢。
附近几户人家的门缝里，似乎也有好事的眼睛在窥探。
若是真跟顾心闹起来，事情就不好收场了。毕竟她被周慎行安顿在此，还不能染太多人知道。
“少爷不是有事要说么，随我进院先。”顾兰柔声软语地相劝，与顾心强硬的做派形成鲜明对比。
但周慎行此时却已经没有心情进顾兰的院子了。
他低低告诉一声：“小厮刚告诉我，厨子已经给你找好了，随时能上工。”
顾兰惊喜：“真的？！少爷，您是我的再生父母一般！”
自从跟周慎行说了想开饭馆，周慎行真地私下帮她操持起来，这段时间店面已经相看好了，现在厨子也有了，那么再雇些伙计帮工，就可以很快开张了！
只不过……
租店面和雇人，需要一大笔开销。
周慎行先前给她送来的那些钱，远远不够……
顾兰琢磨着怎么跟周慎行再开口谈钱，周慎行却已经不耐烦再逗留。
“我赶着回去，改日再来。”
他匆匆而去，频繁回头张望顾心离去的方向。
顾兰紧紧咬住嘴唇。
都是顾心害的，惹了少爷不高兴，耽误她的生计。顾心为什么处处阴魂不散？
她也看向顾心进入的那条巷子，恨恨白了一眼，意难平地回住处。
那边周慎行挨了打，怕脸上落红印被人看出来，也不好立即回家，就带着小厮在街上闲走，借夜色遮掩脸上异常。
他余怒难消，小厮就说好消息给他解闷。
“少爷您说巧不巧，上次咱为了筹钱，放在当铺换银子的玉盒儿，不知怎么被人偷去集市卖，小偷抓着了。这下有人背黑锅，咱不用担心老爷追问玉盒儿下落啦！”
周慎行一愣：“小偷呢？”
“在牢里啊，姓什么来着……对了，姓冯！还是一对夫妻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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