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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起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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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发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

我叫塔娜,汉语的意思是珍珠。我想,我的爸妈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我能像个珍珠一样闪亮美丽吧。

我是蒙古草原上长大的姑娘,从小就会骑马放牧,你要是问我怎么会的,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了。还好我的外貌还算争气,遗传了爸爸高高挑的身材,和妈妈娇柔的容貌,可以说集爸妈的优良基因为一体。否则以我的性格,分分钟能融入到男孩堆里去,并且你都不会发现的那种。

好啦,今天我要讲的是起尸。

起尸,是指人死后突然像活过来一样,身体还会动,会到处乱跑祸害活人。在有些地方,把它叫做“行尸”,但是在我们藏语里面,叫“弱郎”,就是指有些邪恶或饥寒之人死去后,其余孽未尽,心存憾意,所以死后身体完好的就会变成弱郎,继续为祸他人。

我很好奇弱郎这个名字的由来,一直猜想,大概是因为死而不僵的人,都比较“弱”吧。因为他们看不见东西,所以比起大活人,就要“弱”一些了。

但其实,他们并不是真的弱。

弱郎的力气都是出奇的大,两手只会前伸着,碰到什么东西就是一阵猛烈的挥打。听我阿妈讲,有个弱郎曾经打死了一头牛,后来人们都怕被打死的牛会带来瘟疫,就把牛连同弱郎一起烧了。

我是个女孩子,千万别因为我的性别瞧不起我,因为在蒙古草原上长大的姑娘,个个都能顶个汉子,也许有少数女孩子不是这样,但我就属于性格比较糙的那部分吧。

那时候我只有十来岁,经常骑着马儿到处跑。

蒙古的冬天来得很早,那天我一个人骑着马到了一个我从没到过的地方。我只记得自己是一直向东去的,马儿跑了大概有两三个时辰。

我下了马,在坡上散着步,四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落日的辉煌映照在草地上,似乎整个世界都是橘红色的。我从来不知道草原上还有比我的家更美的地方。

一阵微风吹过,前方闪闪发光的湖水刺痛了我的眼睛。那是一片湖!

清澈的湖水映照着天空的颜色,五彩斑斓,波光粼粼,十分的美丽。

这里的草还很肥美,马儿在一边吃饱了草,我就想骑着马去湖边玩一会。

“塔娜,该回家了!”

身后传来爷爷的喊声。

我回头,看见爷爷在另一片山坡上朝我招手。我看了看湖,心想明天再来看看吧。

“爷爷,我看见那边有一片湖,好漂亮啊。”

“那是错木那湖,塔娜呀,你千万不要一个人去那儿啊。”

“爷爷,为什么不能去啊。”

“以前打仗的时候,死了很多人没有人认领的尸体,就丢尽了湖里。经常啊,会有弱郎从湖底浮起来的。”

我一听湖底有弱郎,就更好奇了,下定了决心明天一定要去看看。

如果我早知道因为我的不听话会导致爷爷的死亡,我一定一定不会再去错木那的,那样的话爷爷就能多活几年。只可惜那时候我的好奇心真的太重了,根本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只是凭着本能的去感觉事情。

第二套一大早,阿妈就煮好了热腾腾的奶茶,摆好了煮熟的羊肉。我胡乱的吃了几口,就离开了家。

门口瓦罐里的水已经被冻成了冰块,草地上都是白色的霜,冒着阵阵寒气。我想,今天可能要下雪吧。

但是天气并不能阻挡我对错木那湖的渴望,我很想,很想去看看真正的弱郎。

我骑上了马,向东出发了。

冷风吹的我瑟瑟发抖,鼻涕直流。我拉了脖子上的衣领,把脸缩进去半截。

越往北,风就越大越冷,渐渐地有了雪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等我到了错木那的时候,才发现湖水已经结冰了,我感到很失望,觉得自己白来了一趟。

下马沿着湖边走了一圈,毫无收获,这时候的雪已经接近了鹅毛大雪。我没想到今年的雪来的这么早,觉得有些不安,就想上马回家。

但是我穿的太厚了,再加上下马走了好久,浑身冻的不听使唤,几次从马背上摔下来。我猜那个样子一定很滑稽。

这时候爷爷忽然出现了,他把我扶上马,坐在我身后,时不时的把我扶正不让我掉下去。爷爷一只手拽着两匹马的缰绳,一只手还要顾着我,好像有些吃力。

越往回走,积雪越深,马蹄子踩下去就留下一个坑。

一路上我只觉得爷爷呼吸有些急促,没想到爷爷突然摔下马背,我也跟着滚了下去。两匹马也跑了。我爬到爷爷身边想叫醒他,却怎么也叫不醒。我吓呆了,坐在那手足无措。

过了好一会儿,雪在爷爷脸上堆了好厚的一层,我才意识到爷爷已经去世了。 可是十岁的我,还是不足以拖得动一百三十斤的爷爷。

我一边哭一边往家跑,脚在雪地里踩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直到我跑的腿疼了,再也走不动了,远远的看见一些人骑着马朝我这边来了,我招手,呼喊,他们才看见我。

“塔娜,爷爷呢!”

为首的人是我阿爸,他看到我这个样子,就很担心爷爷。

“阿爸!”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可能我极少会这么哭,阿爸被我吓坏了,忙把我拉上马,沿着我的来路去找爷爷。

北方的风雪来的极猛,很快就能没过脚踝。

在白茫茫的雪原上,我们最终还是没找到爷爷。

我一路哭着回了家。

从那以后,我和爸爸每天都会骑马去错木那湖周围寻找爷爷的尸体。直到半个月后的一个晴天,我在雪地上发现了面部朝天的爷爷,周围是乱七八糟的脚印。

他的面部膨胀,皮色呈紫黑,毛发上竖,身上起满了水泡,我是从他的衣服认出来这是爷爷的。

发现爷爷的地方,距离他当初倒下的位置,足有好几公里。阿妈说,爷爷死后变成了弱郎,不过因为弱郎怕阳光,所以才会倒在那里不能动弹。

阿爸把爷爷带回去,进行了火葬。

我就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害死了爷爷,又或者是爷爷的寿命到了尽头。如果爷爷死在家里,变成弱郎,我们一家又会怎么样?

一切,都不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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