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建造的墙壁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留下的划痕,歪歪扭扭的写着一句话。
她说,老师,对不起,我走了。
那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小梦的父亲进屋看到那句话,才发觉空气里呛人的味道。
“小梦啊!”
他惊叫着冲进小梦的房间,看见小梦枕边还放着几本书,而她蜷缩在地上,面皮肤和嘴唇都像极了樱桃的红色。
小梦死了,死于煤气中毒。她在屋子里点燃了一炉子煤炭,又把门窗从里面锁上了。
小梦的父亲战战兢兢的摸了摸她的脸,冰凉的触感让他失声叫了出来。
那么可爱的女儿,就这样轻易的死去,周围的邻居都觉得很惋惜,大家都来看望他。
小梦的葬礼很简单,一幅棺材,一个土坑,烧了些香烛纸钱,就给下葬了。他的家里甚至连办白事的白布之类的东西都没有。
他没有特别难过,只是忽然觉得屋子里空荡荡的。
遗物也不多,小梦的东西少得可怜,除了几套衣服,就只有各种各样的书籍,陈旧或者崭新的作业本。上面有她写的字,和红色的勾勾叉叉,以及老师的评语。
他是个粗心的男人,突然发现这些年从来都没有关心过小梦的学习,没有参加过她学校的家长会。
“啪嗒”一声,一个巴掌大的粉色小本子掉了出来。他捡起一看,居然是小梦的日记本。
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一段话。
“6月18日,晴
昨天晚自习的时候,隔壁班的李强和高伟对我动手动脚,我很害怕。别的同学误会我早恋,可是老师相信我不会早恋。我很想告诉爸爸,可是我一回家他就对我凶。自从妈妈走后,爸爸一天比一天凶了,他是不是很讨厌我,一点也不爱我,就算我死了他也不会难过的吧。
可是我舍不得学校,舍不得关心我的老师。我真的觉得好累啊,人为什么要活着呢?
每次回家爸爸都觉得我像讨债的,要饭的,可是我也不想啊,我好喜欢读书。如果有下辈子,让我自己赚钱供自己读书吧。”
他看了这一页日记,心里有些自责。又往前翻了翻。
“5月23日,雨
今天爸爸又喝酒了,把我当成了妈妈,使劲的打我,我好疼。”
“3月7日,晴
爸爸说,不让我上学了,说浪费钱。可是我不上学还能干什么呢,我想学知识,想出人头地,以后赚很多钱。”
她的每一篇日记,几乎都是关于她的爸爸。
男人看着看着突然失声大哭起来。
“女儿啊,爸爸对不起你啊!”
可是再自责,都晚了,一切都结束了,随着她年轻的生命消失不见。
自从她的母亲跟一个外乡人跑了,父亲就把所有的不满都宣泄到了年少的小梦身上。导致小梦的性格自卑又多疑,敏感又脆弱。
于是她喜欢上了学习,沉迷在知识的世界中。可是现在她再也看不到喜欢的书,听不到老师讲课。
他身为一个父亲,无法知道小梦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寻死,更不会知道她死前承受了多大的痛苦,而他,就在门外睡着,却然不知。
小梦的死讯很快在校园里传开了,谣言沸沸扬扬的兴起。
“初二三班的那个小梦,听说是怀孕了才自杀的!”有人说。
“不是啊,我听说是被她爸爸给打死的!”
“不可能,肯定是早恋被发现了,没脸见人了才那样。”
一时间众说纷纭。
校方极力压制,澄清,再三强调小梦死于意外,任何人不得再以讹传讹,否则就下处分。
可是,谣言还是不胫而走,无孔不入,学生们私下还是兴致勃勃的讨论此事。
“哎李楠,小梦死前你可说过她坏话,你就不怕她来找你吗?”
一个女生神经兮兮的说道。
李楠不以为然的说道:“切,怕什么,你以为我和李强高伟一样,那么胆小啊?吓得都不敢来上晚自习了。”
“哎呀大晚上的,你们能不能不要说这个,怪吓人的。”另一个女生捂着耳朵说道。
“就是,真晦气。”一个女士也附和道。
今天三班的晚自习,只有这四个女孩。
李楠坏笑着朝两人说道:“说不定等会回宿舍,她就在等着你们呢!”
“你别胡说,你看,吓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一个女生撩起袖子伸到李楠面前。
“胆小鬼。”李楠翻了个白眼,起身说道:“谁陪我去趟厕所呗。”
“我刚刚才去过。”
“我还不想上厕所呢。”
几个人纷纷摇头,表示不想去。
于是李楠一个人出了教室,朝厕所走去。
学校只有一个厕所,建在教学楼侧面,出了教室要走一段走廊,才到楼梯口,要去厕所必须要下楼。
楼道上没有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教室传出来的灯光能勉强照亮前面的几个台阶。
李楠扶着楼梯的扶手往下走去,脚步声回响在耳边,好像黑暗中有另一个人跟在身后一般。
她快步跑下了楼,站在灯光下回望,见空无一物,这才放心。
为了节能,厕所里面的灯是声控的,也就是说有人在的时候才会亮。李楠看见侧面窗口透出的灯光,想着厕所还有人,就不怎么害怕了。
她进了厕所,随意找了一间就推开门进去了。
正在她上厕所的时候,灯忽然灭了,周遭一片漆黑,只有水流的声音十分明显。
“嘭!嘭!嘭!”
她连敲了厕所门几下,声音很大,灯却不亮。
“你有卫生纸吗?”
旁边的厕所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哦,有。”李楠伸手掏出衣服兜里的纸巾,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声音怎么,有些熟悉!
突然,她想起了死去的小梦。那个声音,是她的!
李楠虽然很怕,还是劝自己不要吓唬自己。
厕所每一间都是单独隔开的,但是下面都离地有点距离,足够伸只手过去。她深呼吸定了定神,把纸巾从下面递了过去。
她伸出的手大概有十几秒的时间,却没有人接。
李楠急忙抽回手,穿好裤子就飞奔出了厕所。又一次站在厕所外面的灯柱下,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也许她找到纸巾了呢?
她在灯柱下整整站了十多分钟,厕所里的灯一会儿亮,一会儿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从里面出来。
李楠飞奔回教室,吓得脸色惨白。
“你怎么才回来。”
有人问道。
“我,我遇到鬼了!是小梦!问我要手纸!”李楠浑身发抖,断断续续的说道。
“怎么可能?”
“她又想吓唬我们。”
她们都不信。
“不,那真的是小梦的声音!”李楠神情呆滞的望着前方。
没有人相信她,可是从那以后她也不敢独自上厕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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