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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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终渊这一生中也只是收过容疏一个徒弟,他收徒弟向来是看眼缘,也看运气。

他收容疏的原因说来也巧,能收他做徒弟,也是因为素终渊不信命的性格,他无意间听说容疏这一生的命格之后,自然也有了一些好胜心,他不相信容疏会屈于命格,因此便主动提出要收容疏做徒弟。

素终渊是第一剑术大师,容疏若是被他收为徒弟,自保能力自不必说,成长为绝世高手也是极有可能,更何况,容疏天赋本就极高。容疏自幼身体状况有些差,修习剑术之后,灵力提升,身体状况也自然会稍稍改善一些。

如今素终渊已经把能教给容疏的都教给了他,容疏也令他十分省心——他不参与政事,不靠近容陌蘅,也不亲近容释。可是偏偏,最让容疏在意的容情安,竟然突然醒过来了。

关于容疏和容情安之间的那些事,素终渊也算了解,对于容疏为何如此想要靠近容情安,为何容疏愿意如此迁就容情安,这些他心下都清楚。可是清楚归清楚,他也能理解,但是容疏既然是他唯一的徒弟,他不可能任由容情安这个危险因素离容疏太近。

因此倘若是他亲自来教导容情安,虽说有些委屈了他自己,但现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风镜思知晓素终渊打的什么算盘,她双手环胸,抬眼懒洋洋地看着素终渊:“如果三皇兄同意,那我没什么意见啊。”

这件事本来就是她和三皇兄一起决定好的,她总不能单方面反悔吧。

素终渊脸色一黑,他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嘴角微抽:“容疏如果有的商量我会来找你?”

“那我没办法了啊,”风镜思无辜又可怜,“您这样让我重新选您做师父,三皇兄那边我会很难做的。”

素终渊摇了摇头,对风镜思的担忧表示极为不解,他幽幽道:“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你说,容疏那小子就不会不同意的。”

容疏那么宠这个妹妹,只要她主动开口,容疏会不同意?

“好啊,”风镜思也不想和素终渊多纠缠,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素终渊真诚道,“那我现在就去问三皇兄,如果三皇兄同意了,那我自然没什么话说,若是三皇兄不同意,你也别再缠着我了,好吧?”

素终渊见她态度终于有所松动,心下微微一喜,风镜思说到做到,接着便要转身往府上走。素终渊看着她的背影,又忍不住在她身后叮嘱道:“别说我坏话,知道吗!”

风镜思背对着素终渊摆了摆手,径直向府里走了进去。

素终渊心下对风镜思极不放心,略一思索,便抛下铃兰和桂香偷偷跟随者风镜思溜了进去。

虽说容疏已经同意风镜思回去用午膳,但风镜思过去找容疏的时候,容疏依旧在院子里。风镜思静静看他挥了一会剑,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让风镜思一时有些不忍心打扰。

容疏把上午教给风镜思的一套动作挥完,他收起剑,转身便看到了静静站在一旁的风镜思。

从风镜思走过来时,容疏便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他挑了挑眉,淡蓝色的眼瞳带着一抹笑意:“怎么了?”

风镜思眨了眨眼,道:“三皇兄,如果我不做你徒弟……”

“你当然不是我徒弟,”容疏道,“剑术是我自愿教你的,只要你想学,我便可以教给你,你我之间没有必要存在师徒这种关系。”

他向来疼爱安安,他愿意做一个好哥哥,但是他不想给安安另一个身份。这样的身份,只会让容疏觉得,他和安安之间本就已经很远的距离,变得更远。

风镜思微微垂下眸,神色有些复杂。

容疏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就突然回来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他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淡淡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风镜思猛地抬头,她眨了眨眼,干巴巴地道:“没有啊。”

容疏眼底微冷。

他没再看风镜思,也不关心是谁对风镜思说了什么话,毕竟随意想想都知道,能让风镜思突然过来说这种话的,除了素终渊,他想不到第二个人选。

“安安,回去用膳,”容疏道,“素终渊的话,不必理会。”

风镜思乖乖点了点头。

她正想象征性地再说几句,鬼鬼祟祟跟在风镜思身后的素终渊已经是沉不住气跳了出来:“容疏,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容疏懒得理会他,“不是说不再管我的事了吗?”

“老子就想管怎么了?”素终渊气势汹汹地越过风镜思,他一溜烟地跑到容疏面前,冷笑道:“容疏,你到死想如何?”

“安安,你先回去。”容疏神色淡漠。

风镜思看着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时也有些紧张。她留在这里也派不上用场,只得听从了容疏的话,乖乖道:“那我下午再过来。”

“好。”就算面前凑过来一个面带杀气的素终渊,容疏在面对风镜思时依旧是浅笑盈盈。

风镜思转身就走。

刚一转身,身后便有清脆的拔剑声响起,身后似乎有冷风隐隐吹过,风镜思咽了口水,连忙不敢再多待,带着铃兰和桂香急匆匆的走了。

容疏和素终渊可都是绝世高手,这俩人万一真打起来,风镜思估计自己恐怕又要死一次了。

由于风镜思最近也比较忙,一直很少有时间去风潋衣那边。

一来确实是因为风镜思没怎么有时间,二则是因为风潋衣再次突然亲过来,又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让风镜思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风潋衣。

风潋衣因为太医院照顾的尽心尽力,针灸也一直有做,现下体内的毒已经清的差不多。虽说有时脑子里依旧会迷迷糊糊的,但已经不会再想刚中毒时那样了。

风潋衣一如既往刚用完早膳没多久,便老老实实地做完了今日的针灸。

风镜思跑出去练习剑术,他在王庭里也没有认识的人,只得无所事事地躺在庭院里晒太阳。

淡金色的阳光照在庭院里,风潋衣安安静静地躺在贵妃椅上,紧闭着眼眸,一双纤长微卷的睫毛上也落满了淡金色的阳光。

耳边有轻轻的风声吹过,他被这风吹得有些舒服,周围又极为安静,他紧闭着眼眸,微颤的睫毛渐渐沉寂下来。

庭院中那簇茂盛的竹子中,突然安安静静走出了一个人。那姑娘容貌清丽,身后的长发垂在腰际,懒懒散散地用莲花钗束起,她轻手轻脚地走过来,看到庭院中的风潋衣,她那张清丽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几乎称得上是扭曲的笑容。

她缓缓走进风潋衣,唇边逸出一声几乎听不到的轻叹。

“终于……找到你了。”她弯了弯眉眼,而后微微俯下身。

她低头缓缓靠近,风潋衣睫毛微微一颤,突然睁开了眼。

一张清丽优雅的脸庞映入眼帘,风潋衣蹙了蹙眉,眼神渐渐冷冽下来。

“潋衣,你醒了?”谭知荷唇边绽开一抹艳丽的浅笑,“睡得还好吗?”

风潋衣看着她,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脑海里有关于谭知荷的记忆,毕竟也是在潇雨城相处了好几日,虽说只是相处了几日,风潋衣也一直迷迷糊糊的,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谭知荷这个女人,真的很可怕。

他推开谭知荷站到一旁,神色中尽是警惕。

“潋衣,你躲什么?”谭知荷站在他面前,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突然又笑道,“潋衣,在潇雨城的时候你突然就冷不丁地走了,让我好担心呢。”

“走开。”风潋衣蹙着眉,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瞳尽是不耐。

“真冷漠,”谭知荷故作忧伤,“我可是专程来看你的啊。”

风潋衣真的是搞不懂这个女人。

他表情极为抗拒,明显不想再多和谭知荷纠缠:“不需要。”

“看来你差不多恢复了,”谭知荷叹了口气,她拉住他的手,突然俯身到他耳畔道,“潋衣,我说过,你一定会是我的。”

“我看中,无论用什么手段,一定会得到。”

温热的呼吸轻轻拂在耳边,风潋衣猛地推开她,转身就要走。

谭知荷也不拦他,她静静看着他的背影,一双眉眼弯了弯,看上去心情极好的样子。

不远处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来,谭知荷神色微敛,转身如风一般离开。

潋衣……

她唇边浮现出一抹邪气的笑容,眼底是势在必得的笑意。

谭知荷刚走,风镜思便带着铃兰和桂香走了过来。

对于风潋衣,风镜思心下还有些愧疚,毕竟风潋衣现在神志不清,作为师父,她理应是多拿出一些时间来陪他的。

风镜思细细想了想,毕竟风潋衣现下还像个孩子,做出什么举动也是建立在神智不清的基础上的,也没必要对那些话有所纠结。

既然如此,这顿午膳便留在潋衣这边用吧。

风镜思站在风潋衣的庭院里理了理衣衫,她拍了拍脸颊,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更轻松一些。

而后她一把推开门,语气极为愉悦:“潋衣,我回来啦!”

屋子里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风镜思“咦”了一声,细细看了一会,看到软榻上裹得像只粽子似的风潋衣时,她柳眉便紧紧蹙了起来。

身后的铃兰跟上来,看到风潋衣一动不动地躺在软塌上,担忧道:“四殿下,风公子这是怎么了?身体不适?奴婢去喊太医。”

“等等,”风镜思喊住铃兰,面色有些不好看,“我先问问。”

铃兰和桂香站在外面,面面相觑。

风镜思静静走过去,伸手戳了戳风潋衣的被子:“潋衣,怎么了?”

明明昨日在他这里的时候还好好的,这就过了一晚上加一上午,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听到风镜思的声音,风潋衣在被子里蠕动了一下。

他把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看到风镜思时,一双黑亮的眼瞳还湿漉漉的。

“安安……”他委屈道。

风镜思最是听不得风潋衣这种语气,她当即捂住胸口,心疼道:“怎么了?”

“安安,你真的会不要我吗?”风潋衣坐起身,他抬头静静看着她,一双手在被子上揪来揪去,“安安,我很不安。”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风镜思有些无奈,“我不是说了吗,一切等你养好身体再说啊。”

风潋衣是真的不安。

他道:“安安,如果你最终还是会放弃我,不如现在就不要管我。”

风镜思一愣。

半晌,她眼底的温度一寸寸冷冽下来,语气也变得冷清凉彻:“风潋衣,你在说什么胡话。”

她自认为始终不亏待风潋衣,无论是作为师父,还是作为一个朋友。

她都这样对他了,风潋衣还是会感到不安吗?

风潋衣看着风镜思的脸色,知道他说的这些话似乎伤到了她。

他有些着急地想要去抓风镜思的手,风镜思这回正在气头上,哪还能由着他过来讨好自己,她板着张脸,冷冷道:“潋衣,如果你在我这里只会感到不安的话,我也无话可说。我自认为待你足够好,你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正是因为安安你对我足够好,我才会这样啊,”风潋衣抬头看着她,眼底含着一抹忧伤,“我在你这里感受到了温暖,这种温暖从来没有人给予过我,安安,你懂得那种心情吗?越是想要得到,越是害怕失去。”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在了,安安会难过吗?”他顿了顿,突然苦笑道,“难过或许会有吧,但是安安,你现在毕竟已经拥有更多了。”

“潋衣……”风镜思叹了口气,她垂下眸,一时无言。

“安安,你拥有的很多,”风潋衣说,“可我有的,只有你了。”

从遇到风镜思的那一刻开始,风潋衣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变成了一个拥有温暖的人。他想要留着这抹温暖,感受过温暖,就越是害怕失去温暖。

他多希望阿镜能多在意自己一点,可是阿镜的生活,却不是当初那种只有自己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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