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住墙壁，望着走廊对面的幽黑，克莱恩本能屏住了呼吸。</p>
队长在做什么？队长怎么了？他在喝血？他出现失控的前期征兆了？一个个想法涌现，他的脑海乱糟糟一团，根本无法产生有效的思考。</p>
过了十几秒，克莱恩咬了下牙，借助“小丑”对身体的控制，悄无声息地挪到了楼梯口。</p>
然后，他故意加重步伐，往回走去，又一次来到了雪伦夫人的卧室门口。</p>
视线投入，克莱恩看见队长立在那里，用黑布层层缠绕着封印物“3—0271”，表情沉凝，灰眸幽邃，脸庞干净。</p>
他刚才所见似乎只是幻觉。</p>
眼角余光一扫，克莱恩看到科恩黎的尸体没新增什么异常，依旧是刚才的样子。</p>
他暗自吸了口气，开口问道：</p>
“队长，我该怎么确认那些仆人是否处于睡眠状态？只靠灵视似乎无法准确地判断，他们会因为做梦产生不同的情绪反应，呈现对应的颜色。”</p>
邓恩.史密斯拿着“通灵者的镜子”，沉默了几秒，嗓音沙哑地说道：</p>
“抱歉，我忘记了，我今晚犯了太多的错误。”</p>
“你不用去检查，我来确认。”</p>
他抬起一只手，按住眉心，然后闭上了眼睛，让一圈又一圈无形的波纹荡漾往别的房间，荡漾往一楼。</p>
是否睡着，在“梦魇”面前清晰可见。</p>
克莱恩怔怔看着这一幕，慢慢垂下了眼帘，死死咬住了嘴唇的内侧。</p>
队长，你刚才真的只是想支开我……</p>
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p>
他猛地扭过头，望向了窗户，只见那轮绯红之月高高悬挂，似乎千万年来都未曾改变。</p>
平复了一阵，克莱恩以拾取塔罗牌、左轮手枪、半高丝绸礼帽等物品为掩护，又仔细检查了科恩黎和雪伦夫人的尸体。</p>
他们保持着死亡时的样子，皮肤以超过常人的速度变得苍白，并带着些许青紫。</p>
有点奇怪，他们好像少了些什么……不是具体的东西，而是某种感觉……克莱恩无声自语，只觉破碎窗户处吹来的凉风让他的汗毛一根根竖起。</p>
这时，邓恩睁开了眼睛，低沉说道：</p>
“都还在沉眠，只是有几个接近苏醒。”</p>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克莱恩看着队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什么。</p>
邓恩环顾一圈道：</p>
“你把现场的物品处理一下，然后去最近的警局找人过来，嗯，顺便回一趟佐特兰街，让弗莱来帮忙。”</p>
克莱恩深深望了队长一眼，牙关紧咬地点头道：</p>
“嗯。”</p>
在邓恩的帮助下，他快速处理好了现场，走正门离开了雪伦夫人的房屋。</p>
穿过花园，来到外面，克莱恩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小楼依然静静匍匐于黑暗里，没有一点光芒。</p>
他沉重转身，根据印象，很快找到了最近的警察局——这是每一位值夜者必须记住的常识。</p>
当当当，克莱恩敲响了铁门。</p>
没过多久，轮值晚上的警察提着马灯，穿过小小的庭院，拉开大门，疑惑审视道：</p>
“有什么事情吗？”</p>
克莱恩挤不出任何表情，沉着一张脸，拿出了自己的证件，打开展示于那位警察的眼前：</p>
“奥尔斯纳街15号出了一起严重的凶杀案，你立刻叫上你的同伴过去帮忙！”</p>
那位警察提起马灯，仔细端详了证件一眼，接着并拢双腿，举手行礼道：</p>
“是，长官！”</p>
处理好这件事情，克莱恩乘坐出租马车往佐特兰街返回。</p>
一路之上，他坐在黑暗的车厢里，思绪既凌乱又发散：</p>
科恩黎死了……</p>
我记得他刚订了婚……他的父母还活着……</p>
队长刚才究竟在做什么……</p>
他难道渴求着鲜血……</p>
或者，有另外的目的……</p>
他记忆还是那么差，并没有明显好转，这说明，说明他没有失控的前期征兆！</p>
但是，他知道“扮演法”也有一段时间了，记忆缺乏改善是否同样表明暗中有些问题……</p>
不！一定是队长还在摸索“梦魇”该怎么扮演！</p>
……对了，科恩黎死亡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封印物“3—0271”，这是队长交给他的……</p>
我在想什么！当时这是必然的选择！</p>
……也是队长提议的使用封印物“3—0271”……</p>
冷静一下，冷静一下，不能瞎想，也不能等待，免得情况恶化！</p>
等等就寄信给戴莉女士，看她是否知道这种状况代表什么，即使她不清楚具体的答案，也肯定能明白其中蕴含的危险，及时告知圣堂……</p>
这应该可以把问题扼杀在摇篮里，让队长恢复正常！</p>
不，队长不一定有问题，或许是我误会了什么，看戴莉女士怎么说……</p>
……</p>
当出租马车抵达佐特兰街36号时，克莱恩已经想好了对策，做出了决定，不再像之前那样慌乱和无措。</p>
他沿着楼梯，脚步沉重地爬到黑荆棘安保公司的门口，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p>
眼前熟悉的布置，熟悉的场景，让他的心情安稳了不少，就像每次有事情去找队长时的感觉一样。</p>
吸了口气，克莱恩来到值夜者娱乐室，看见弗莱正在煤气灯光芒下孤独地阅读书籍。</p>
他侧头望向克莱恩，冰冷阴沉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关切和紧张：</p>
“出了什么事情？”</p>
“队长和科恩黎呢？”</p>
克莱恩嗓音低哑地回答道：</p>
“科恩黎死了，死在雪伦夫人的手上，我们都犯了错……”</p>
“队长在那里守着现场，让你过去帮忙。”</p>
出发之前，邓恩向弗莱交待过具体的情况，告诉他，如果他们没能在两个小时内回来，就立刻拍电报给圣堂，同样的，因为要申请封印物“3—0271”，要在夜里进入查尼斯门，所以，轮值看守室的洛耀也清楚他们将要执行的任务是什么——按照值夜者的内部规定，夜晚要打开查尼斯门，必须得到队长的允许，如果队长在，只能由队长进入。</p>
弗莱怔了一下，低低叹了口气，在胸口画了个绯红之月。</p>
他穿上外套，戴好帽子，往着门口走去，与克莱恩擦肩而过时，忽地低声开口道：</p>
“你不需要自责，犯错是永远无法避免的事情。”</p>
“我们永远相信队友。”</p>
“嗯……”克莱恩闭了下眼睛，视线都仿佛变得模糊。</p>
他和弗莱先是前往地底，告诉了洛耀一声，接着锁住黑荆棘安保公司的大门，赶去了位于奥尔斯纳街的雪伦夫人家。</p>
等到他们搬回科恩黎的遗体和雪伦夫人缺了半个脑袋的狰狞尸体，时间已过了凌晨。</p>
穿黑色薄风衣的邓恩站在那间“停尸房”门口，默然望着里面，好半天才侧头对克莱恩道：</p>
“你先回家吧，你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肯定非常疲惫了。”</p>
“好的。”克莱恩没有推辞。</p>
他抿着嘴，望了队长一眼，安静地离开了黑荆棘安保公司，乘坐出租马车回到水仙花街。</p>
与上次的流程一样，他轻松进入了自己的卧室，真正反锁住了房门。</p>
抽出仪式银匕，克莱恩制造出封锁房间的灵性之墙，然后坐到书桌前，摊开纸张，提起钢笔，急切写道：</p>
“尊敬的戴莉女士：”</p>
“我发现队长最近有些不对劲，他在任务里悄然……”</p>
写到这里，克莱恩忽地顿住钢笔，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后面该怎么接，该怎么描述。</p>
啪！</p>
他猛地丢掉钢笔，将面前的纸张抓起，揉成了一团，然后重重捶了桌面一下。</p>
咚的声音回荡之中，克莱恩闭上眼睛，伸手捂住脸孔，好半天没有动作，就像变成了一尊雕像。</p>
这样过了足足五分钟，他叹了口气，放下右手，用灵性点燃刚才那团废纸，看着它化成灰烬，落于垃圾桶内。</p>
组织了下想法，克莱恩摊开新的纸张，落笔重写道：</p>
“尊敬的戴莉女士：”</p>
“我们刚刚结束了一个任务，并悲痛地失去了一位队友，具体的情况是这样的……”</p>
“……当时，我想到我目前水准的灵视无法确认仆人们是否熟睡，而一个个占卜又非常麻烦，所以走了回去，打算请教队长，这个时候，我通过镜子的映照，看见队长半趴在科恩黎的尸体旁边，嘴巴四周有着暗红的血液。”</p>
“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队长处于什么状态，希望你能够给我答案。”</p>
……</p>
写完之后，克莱恩心情沉重地通读了一遍，折叠好了信纸。</p>
接着，他布置仪式，开启灵视，召唤出了戴莉的信使，召唤出了那张无眼无鼻只有嘴巴的诡异脸孔。</p>
看着那条被吐出的长满不规则尖牙的鲜红舌头，看着舌头顶端的五根细小苍白手指，克莱恩沉默着将信递了过去。</p>
等到一切恢复正常，他又坐了下来，继续写信。</p>
这一次，他要询问阿兹克先生：</p>
“……最近的一次任务里，我的上司出现了一些异常情况，他支开我，半趴到队友的尸体旁边，嘴巴周围沾满了暗红色的血液。”</p>
“在您的记忆里，是否有过类似的事情？我该怎么帮助我的上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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