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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册 三十二、你的糖支撑我活了一个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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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肚子饿了,喏,给你吃这个。”甜糯糯的奶音就跟他拿在手里的桂花糕一样来得令人食指大开,弥漫和散发在空气中的令人分不清到底是他身上的甜味还是手中糕点之香。

“这个很好吃的,我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个了,给你吃。”小苏言还在摇晃着胖嘟嘟的小脑袋,眼眸亮晶晶的看着这个被他捡回来的小乞丐。

他觉得这脏兮兮的小乞丐洗干净了脸真好看,比他堂妹家养的小奶猫还要漂亮,特别是那对眼睛,璀璨得如同将星光揉碎了洒在里边。

“咕...咕....。”饿狠了的何当离脑子再也思考不上什么东西里面会不会有毒或者会不会又是一场恶作剧。眼神警备得就像一只狼崽子,好似下一秒就要张牙舞爪的冲上去撕碎他成块。

“吃吗……。”

何当离闻着鼻尖弥漫的香味,直接张开手抢过了苏言手里用小手帕包住的三块桂花糕,狼吞虎咽的还未尝出来是什么味道就进了肚子里。不过她却知道这应当是这辈子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又甜又香又软,里面还没有泥土和石头,好吃得她差点儿连舌头都化了。

可是光这么一点东西压根不能填饱她的肚子,何当离的肚子又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手中眼巴巴的舔/弄着脏兮兮的手,试图舔食方才糕点所遗留下的香甜之味,好似只有这样才能永远保留下那味道一般。

“那个,我这里还有几颗糖,一起给你吃好不好。”怯生生的小苏言最初被这小乞丐狠辣夺食的动作给吓到了,眼眶现在还带着红。而且他看这小乞丐的眼神好像下一秒就要将他吃了一样害怕。

“这个也很好吃。”小小的,白白的小胖手中放着几颗榛子大小的明黄色奶糖,正散发着甜甜的味道,连带着空气都甜了起来/

缩在最角落中的何当离不受控制的再次吞咽了好几口唾液,依旧混身紧绷成一根拉满的弦。

满脸戒备之色,惶恐不安。

“少爷,老爷说让您现在过去一趟。”门外伺候的小厮敲门后,听不到屋里内的回应就欲推门进来。

“少爷,您在里面吗?”

吓得本就惶恐不安的何当离宛如一只惊弓之鸟,混身毛发直竖,上下牙槽磨得咯咯做响。小厮马上就要推门进来的时候,何当离脑海中的那根紧绷的弦差点一分为二。

“哎哟喂,你干什么。”苏言被自己捡回来的小乞丐狠狠一推,整个人摔到了地上,连带着手里的松子糖都被抢走了,幸亏床不高,否则这么一磕,早就难受得要掉眼泪了。

小厮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医馆的窗户大开着,呼啸的寒风争先恐后的从窗户口涌进。小少爷一个屁股蹲摔在地上,眼眶红红的,手上还被抓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红口子。一看就像是受了什么委屈,更别说那被少爷救回来,原本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小乞丐不见了,还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厮骂骂咧咧的走到窗边关上窗,阻止了呼啸刺骨的寒风涌进。感情少爷这是救了一个小白眼狼回来,他得跟老爷好好说下才行。

盯着呼啸刺骨寒风而去的何当离手心中放着抢来的几颗糖,糖小小一颗,金灿灿的就像葵花子一样漂亮,就像得到什么宝贝一样,嘴里甚至还残留着方才糕点香香甜甜的味道。不禁想着,若是那样的东西她以后也能吃上就好了。

可惜现在对她而言,只要是能吃得上饱饭都是一个奢言的愿望。仰头望着灰雾雾天空中飘零而下的纯白雪花,又寒又美。

可有了手心的几颗糖,这个冬日好像变得不再有那么难熬了。

等着第二年开春,万物复苏,白雪消融。呼啸刺骨的寒风转化成了洇湿入骨的春风,金陵偏近南方,以至于就连垫在身下的茅草枕席都带着一股淡淡的潮湿味。

昏昏庸庸中得知自己又挺过了一个冬日的何当离才从狭小漆黑的,用干玉米杆子与茅草搭建的,足以能容纳一个身量矮小孩童睡的地方钻出。边上洒落的皆是吃剩下的草根树皮,还有已经被彻底啃食干净的动物皮毛。

身上和头发油腻腻的泛着浓重的腐烂臭味,就连已经长长的指尖里头尽是黑乎乎的泥垢与被抓死的虱子与跳蚤,脖子,手腕脚腕处皆是厚厚一层的泥垢与污秽,更别提那些经过一个冬日化脓恶臭的伤口正不断的招惹着春日新生虫蚁的窥探。

何当离知道,自己又活过了一个冬日。而随着万物复苏,那几颗被她抢来的糖自始至终却只动了一颗。其他的就像是她的宝贝一样稳当的藏了起来,藏在了一个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而以后等她想吃的时候,却发现糖已经不能吃了。

金陵城中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富贵,锦衣华袍者随处可见。她就像一个乞丐格格不入。应该是个比乞丐还不如的存在。

何当离吃了一个冬日的树皮草根,此刻早已前胸贴后背饿得难受,本就瘦削的小脸此刻就只剩下一对眼睛突究的镶嵌在骷髅架子上。可是她从未不敢往人多的地方走去,因为她害怕,会在下一秒那些人就会发现她,冲上来对着拳打脚踢,就像当初她对待那个女人一样对待她。

心里虽是这样想的,可那脚就像不受控制的走向了一个地方,奄奄一息的人此时在这条肮脏腐烂的阴暗巷子口内随处可见,更甚是冻死的乞丐。

“你们是废物吗!都过来这么久都还没有找到那个贱人。”如今已经完全是个少年朗的何耀祖满脸凶煞的站着一群小厮中,颇指气使。破坏了那张英俊的脸,尽显狰狞之色。

“少爷,奴才也不知道那小杂种到底躲哪里去了,而且去年冬天这么冷的,说不定那小杂种冻死在了哪里都不知道。”身为狗腿子之一的小厮狗腿的谄媚的笑上前。

“小杂种没了路引肯定是离不开金陵城的,说不定现在天气暖了会出现在那个乞丐堆都有可能,而且守城那处小的早就打点好了,谅那小杂种就算长了翅膀都飞不出少爷的手掌心。”另外一个容长马脸的小厮也出了声附和道。

“滚,无论那小贱人是生是死,老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何耀祖脸上满是阴鹫之气。脾气火爆更盛往日,现在只要一想到那个小贱人不仅杀了他的母亲,还放火烧了他院子。胸腔怒焰涨得都快要将人给烧死,更别提将人锤骨扬灰的下场。

“还不去给爷去找人去,要是在找不回那小贱人,你们通通也别回来了。”何耀祖气势汹汹的又接连踹了好几脚伺候的下人,尤是不解气,拂袖转身大踏步离去。

彘奴,可千万要藏好,别让爷找到你。否则爷定要让你尝尝何叫生不如死的人间地狱。

殊不知此刻他们说的一切正好全部通通落尽了不远处,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尽可能不被发现的小乞丐耳边。

何当离的手指和嘴唇早已被吓得自己咬得自己模糊一片,十根手指头破破烂烂的看不出半点好。脑海中轰隆隆的就像有个人拿着锤子在疯狂的敲打着,瘦小的身躯不受控制的颤抖成了筛子,却不敢发出半点儿声响。

他们还在找她,而且知道了自己杀人的事情了。

那么现在的她应该跑去哪里,可是出城若是没有路引根本出不去,若是想出去唯有死路一条可走。她要活着,她必须要活着,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她不想死,她还没有活够。

何当离等着何耀祖带着他的走狗离去后,方才像只长年生长在阴暗角落的老鼠轻手轻脚的离开,以至于又一连龟缩在小小的破庙中好几日不敢外出,唯恐撞上了来抓她之人。

而有时机会也总是来得如此的突然与巧妙。

虚岁为十的何当离洗干净了脸,不知打哪来偷来了一件干净的破旧袍子。紧咬着牙根发酸,小小的掌心因害怕而被抓破流血,目光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厉,即使这条短短的路程不知引来了多少虎视眈眈与恶意。

仍是一往如前的走进了金陵城中最大的一家青楼楚馆,自愿卖身为奴。

何当离的脸生得极好,虽说身形矮小又加上营养不良看起来病怏怏的好似风一吹就散了。和那满脸凶狠的狗崽子不好惹的凶狠模样,依旧是被买了下来,得了一俩银钱。

而她做的非是伺候来往达官贵客的活计,而是伺候那些小倌倌的。活虽累可她好歹能吃得上一口热食睡上一张硬板床,雨夜有遮挡,烈日有水饮,以是她过上的最好的日子。

要说这在以前是从来想都不敢想的,更加何况又有了可以继续读书的机会。

她何当离,姓别为男。小名花奴。

自甘卖身为奴,愿换一口温饱之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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