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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回 救人还是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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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韩长暮走出去,蒋绅才捂了捂心口,方才那一派不以为意的洒脱神情顿时散的无踪无影,眉目间皆是捶胸顿足般的懊恼不舍。

“百年人参啊,御赐的啊。”

话音方落,他听到叩门声,赶忙正襟危坐着,转瞬神情如常,扬声道了一句进来。

他抬眼见识沐荣曻走了进来,紧绷的脊背顿时松懈了几分,朝对面的胡床抬了抬下巴:“他们歇下了?”

沐荣曻点头道:“是,都去歇晌了。”

蒋绅苦恼的揉了揉额角:“你都听到了?”

沐荣曻百思不得其解道:“阁老,下官想不通。”

“哪里想不通?”蒋绅屈指敲了两下书案。

“那是御赐,又是天材地宝。”沐荣曻一句未完,便被蒋绅一眼看过来,他顿时噤了声。

蒋绅似笑非笑,目中闪过一缕冷光:“本阁自是有一个善心的,但本阁的善心并非无的放矢,若能以此善心结一段善缘,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沐荣曻不解:“那,韩大人方才的承诺,阁老为何不肯接受?”

蒋绅眸中精光必现,笑的阴沉:“区区一句承诺,如何抵得上韩王世子的愧疚。”

沐荣曻恍然大悟,佩服的五体投地:“阁老英明。”

蒋绅勾勾唇,一切胸有成竹的算计尽数荡漾在淡笑中。

韩长暮得了那参,一刻不敢耽误的去寻了王奉御。

王奉御一看那参,便吃了一惊,万没有想到蒋绅竟然真的舍得拿这宝贝去救一个七品官。

他敬服不已,位极人臣的胸怀,果然不是他这样的凡夫俗子可以揣测的。

王奉御看着那参,取下几根参须道:“大人,不必整棵入药,只取一点参须即可。”

韩长暮行礼道:“一切都有劳王奉御了。”

王奉御受宠若惊:“大人客气了,医者父母心,下官必定尽心尽力,照看姚参军的伤势。”

有了这棵参,那碗会伤及根本的保命药自然是不必再用了,但是孟岁隔已经把话放出去了,还当真一本正经的带了几个禁军回来,守在房间外头。

那碗虎狼之药到底还是端到了姚杳的床边,热气裹挟着厚重的苦涩药味儿氤氲开来。

韩长暮看了一眼那白瓷扩口药碗,淡淡道:“搁在小几上,消息递出去了?”

孟岁隔道:“递出去了。”

其实直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自家世子是想做什么。

为什么好端端的,要给禁军指挥使挖坑呢?

草草的用了几口午食,王奉御亲自熬了参汤端过来。

昏迷中的姚杳嘴闭的极紧,参汤难以喂进去,韩长暮望着王奉御道:“有劳王奉御掐着姚参军的脸,让她张开嘴,本官好喂药进去。”

王奉御踟蹰半晌,喃喃道:“这个,姚参军醒了,会不会,打下官?”

韩长暮愣了一下,淡淡道:“本官保护王奉御。”

王奉御更了一下,实在不敢相信韩长暮能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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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得了他,但又不敢不停他的话,想了想,艰难的伸出手,掐住了姚杳的脸颊,她的嘴随之微微张开了。

韩长暮一勺勺的把药喂进姚杳的口中,手上很稳当,倒是半点都没有洒出来。

王奉御诧异的挑了下眉。

一碗参汤喂下去,姚杳的气色也没见有多么好转,韩长暮不由的便有些急了,问道:“王奉御,这怎么没见什么起色?”

王奉御抿唇,心里有些不快,脸上没带出来,但言语却不那么痛快了:“韩大人,这参汤刚喂进去,又不是仙丹。”

韩长暮也觉得自己是太过心急了,讪讪道:“是,辛苦王奉御了。”

王奉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干了什么样的蠢事,竟然怒怼了内卫司使韩大人。

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韩长暮过去抓过的人,取过的性命,皆在他的脑中过了一遍,他愈发觉得得罪了此人,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那么好过了。

他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生死难料的姚杳,战战兢兢道:“韩大人去歇歇吧,下官来照看姚参军。”

他想的很简单,韩长暮看起来十分的在乎姚杳,若他能将姚杳的伤治好,必然是大功一件,那再怎么得罪了韩长暮,想来此人也是不大好意思跟他计较的吧。

谁料韩长暮却摇了一下头:“不必了,王奉御辛苦了,照看病人这种事,还是本官来做吧。”

王奉御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只好讷讷的应了声是,转身出了门。

建宁四年八月,燃遍靖朝全境战火狼烟,终于烧塌了金陵城中的宫墙,那只做了四年乱世君王的倒霉蛋建宁帝,被自己的亲叔叔,燕王谢棣棠夺了皇位。

正所谓成王败寇,从此,死于宫中大火的建宁帝,这四年八个月的丰功伟绩,皆由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入金陵城的谢棣棠来书写。

这八个月里,金陵城内外终日弥漫着战火的硝烟留下了不少房倒屋塌后的断壁残垣,碎石乱瓦被烈火烧的黢黑,如同乌云阴沉沉的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好在,新皇谢棣棠登基这一日,乌云散了。

战火平息下来后,战乱中侥幸活下来的百姓,慢慢从瓦砾荒烟中重整繁华,慢慢恢复了正常的日子,虽然一如战前那般平静而落魄,但与十室九空的殒命者相比,还是走运了许多。

日子似水,波澜不惊的缓缓流淌,顺遂日子过久了,便也有了说流言蜚语的心思。

永安元年十二月。

冬日里的剑南道极冷极寒,一场又一场的雪下个不停,河水冰封,山峦素缟,冷的连鸟都飞不过去。

少年在雪中练三九,一会儿剑一会儿刀,一会儿梅花桩一会儿攀墙头。

一身靛蓝单衣在雪中萧瑟着,看着都冷,可少年头上却冒着滚滚热气,丝毫不畏寒意。

少年抿着薄唇,他读书习武都极勤勉,四时不停,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走出剑南道。

若要活着,从今日起,就永远忘了从前的你。

从今日起,你叫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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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暮,你十三岁。

远离长安城,通往京郊的一条蜿蜒小道上,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却在夤夜赶路。

轱辘碾过碎石泥土,咕噜噜的声音穿透夜色,传的极远。

这辆马车是赶在城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出的城,一出城便是一路疾驰,赶了半宿的路,终于将京城巍峨高耸的森然城门抛在了远处。

眼看着已经离京城十分遥远了,马车才慢了下来,赶车的人转头望了身后一眼,似乎松了一口气,慢悠悠的挥了下马鞭。

拉车的马生的寻常,甚至有些瘦弱,缓慢的走在夜色中,时不时的啃一口道边嫩油油的野草。

车厢中的人感觉到了马车变慢了,撩开车帘儿,温和问道:“阿远,到哪了。”

这一把声音恍若清泉,甘冽的流淌。

赶车的人转过头,弯起双眼笑了:“六嫂,快到泾阳县了。”

赶车的人一身半旧的靛青色袄子,洗得发白,头发用同色的束发绑在发顶,赫然是个男子的打扮,可那一张脸透在月色下头,却是温婉动人的姑娘面庞。

这人眉目如画,声音温婉,赫然正是本该与王真拜堂成亲的沈家娘子。

可她此时却出现在了城外,赶着车往远离京城的方向驶去,还用回了她的本名。

车里的人也笑了:“好,到了泾阳县,咱们歇半日。”

沈娘子,哦,不,阿远点头:“好,六嫂快进去吧,夜里凉。”

车厢里并不十分大,放下车帘,挡住了月光,光线突然就暗了下来。

三个人坐在车里,的确有几分拥挤,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是劫后余生的释然。

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靠在另一个女子身上,那女子脸上有纵横交错的齿痕,损毁了原本清丽无双的容貌,她低下头看了眼怀中的姑娘,手轻轻抚着那缎子一般的长发,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欣喜,几乎要喜极而泣:“阿杳,终于找到你了。”

那姑娘抬头,弯唇一笑,一双媚眼与女子有八九分相似,笑的时候,媚意就从眼角流淌出来,她软软道:“阿娘,清浅再也不离开你了。”

这姑娘竟然是下落不明的清浅。

女子纠正了清浅的话:“你不叫清浅,你姓陈,叫阿杳,你是娘的女儿,是陈家的七姑娘。”

清浅从善如流的点头:“是,阿娘,阿杳记住了。”但是她心里是几分疑惑的,她的名字,为何会与姚杳的名字如此相像,杳这个字素来很少用作名字,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车厢深处躺着个人,虚弱无力的挪动了一下身子,浅笑一声:“六弟妹,我们,终于可以,用回从前的名字了,你不必再叫阮君,阿杳不必再叫清浅,阿远,也可以做回阿远了。”

那毁了容貌的女子,正是离开了拓跋伏允府的阮君,她反手捏住那人的手,感慨万千的叹息:“是,大嫂,你从此,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一路前行,长安城已经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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