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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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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觉得前些天怪异,那么现在已经怪异得无法形容了。

现在是大明照天二十年,阳历八月二十日,阴历七月十一日,早上十一点,中土大陆大明帝国京畿省长安城皇宫区皇宫主楼二层的明德殿上,大明帝国第三十二任皇帝朱照天跪在地上,显得格外地憔悴。他的花白胡子和花白头发尤其引人注目。我曾经不信一夜白头,因为我觉得这事是没有原理的;但我现在信了,因为皇帝就是一夜白了头。

他面前的地面上,是冻在整个大冰块中的皇后、皇子、公主!他隔着冰层望着他们,他的手摸着冰,却并不能摸着她们。他的眼泪低下去,滴在冰上,冻结在上面。

盛夏如火,骄阳四射,明德殿冷如冰窖——事实上明德殿已经成了冰窖。皇宫重新设定了明德殿的制冷系统,本该恒温26度,现在设成零度,整个大殿都是呼呼的冷风。

几个公认贤良的大臣请求皇帝节哀,他们被毫无疑问地立即处死。

几个更加贤良的大臣指出宰相、皇后的无辜,他们也被杀。

无论任何人上前说什么话,都会被杀。

……

皇帝喊道:“来人,去找御医!”

几个御医过来,老的少的都惊吓不已。

皇帝说:“快把我的皇后和我的小宝贝救活!”

这都死了十天了!

那几个御医都吓得说不出话来。

皇帝站起身。他颤颤巍巍的要摔倒,旁边的御前侍卫赶紧上前,把他扶住。

皇帝盯着那几个御医说:“你们不是说能让人起死回生吗?那快去救活我的皇后啊!”

他用手指着其中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御医说:“马御医,你不是说没你救不活的人吗?”

马御医:“陛下,我到场的时候,皇后已经去世十个小时了。”

皇帝:“那你不是说你把人冻住,然后可以复活吗?这不是你说的吗?”

马御医:“陛下,臣说的是把活人冻住了再复活,说的不是死人啊。”

皇帝瞪着他说:“你说什么?谁是死人?”

皇帝的红眼珠在白发里极其显眼。

皇帝抓住马御医的脖子,把他按在冰块上,喊道:“你看这怎么是死人?哪点像死人?”

她们三个栩栩如生,还真不像死人。

他大喊一声:“来人。”

禁卫军上前一步,已经准备把那些御医拖出去砍了。

皇帝:“来人,快来喂我的皇后,她已经饿了。快来人啊!我的小宝贝儿也饿了。”

御医一听这话,赶紧跑开,捡了一条命。

几个近侍太监和近侍宫女赶紧赶来。

这怎么喂?她们三个都冻在大块长条形的透明冰块中呢。

皇帝大喊:“一群废物,快喂啊!”

明德殿太大了,空调功率根本不够,也就能到十度的温度。明德殿是玻璃墙壁,夏日的阳光就直接照射进来,冷气混着阳光,空气很冷,但阳光很大挺晒人的,因此现在我也不知道是冷是热。

装着她们娘仨的冰块有些化了,散着光,让皇后看起来似笑非笑。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显得威严,从另个角度显得妩媚,另一个角度又显得悲伤,再看,又有些快乐。而她旁边的皇子和公主的手那么小那么白,真想让人摸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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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朱照天趴在冰块上,冰块中心是皇后,左边的是小皇子,右边的是小公主。他的脸贴着冰块,左手搂着小皇子,右手搂着小公主。他的脸和手被冻得又白又红,白色夹杂着红色,红色夹杂着白色。

皇帝仰起头,望了皇后一眼。他愣了下神,大声喊:“摄像师过来!”

一旁躲着远远的近侍太监赶紧跑来,跑到皇帝身边,说道:“是。”然后马上跑开,到了门外拿起墙上的对讲机,喊道:“去新闻部找摄像师!快去找!马上叫他们下来。”

不一会几个摄像师过来,拿着大大小小的照相机。他们来的时候的一路小跑,一个人经过我的时候,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眼睛满是惊恐。

皇帝:“来给我们一家人照张相吧。”

几个摄像师拿起相机开始照。有人拿的是小照相机,有人拿的是长长镜头的照相机,有人的相机更大,只能用一个架子撑着,而且他还要钻进黑布里去照。

皇帝露出了笑容,对着他们,表情完全凝固,笑容满面,就和满全世界悬挂的皇帝皇后肖像一模一样——除了皇后在冰块中。

有个相机当时就出相片了——我终于知道传说中的秒拍相机是真的。

皇帝拿过来,盯着看。他自然自语地说:“不像。”

皇帝对着皇后说:“笑一个嘛。你为什么不笑?”

皇帝呆呆地望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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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朱照天恍然大悟地说:“你在里面很冷吗?”

他喊:“来人,来人!给我挖开。来人啊!”

此时大殿里有不少人,但都能躲多远躲多远。皇宫规定你值班的时候必须在,又没有规定离多远。几万平方米的大殿上,中间是皇帝,他周围是几个摄像师和近侍太监,其余几百人都远远地躲着——我突然想起了这好像《物质学》中的原子论,中间是原子核,外面是电子,中间是绝对的真空。外面人听到了皇帝的话,居然开始往后退。这怎么挖,挖坏了能活命?

我此时正好奇地从柱子旁边看着皇帝,皇帝的一个近侍太监看到我,对我说:“你过去。”

我说:“找别人去。我不是近侍太监,我是内务府皇官。”一溜烟跑了,躲在队伍最后面。

管事的近侍太监总管用手指点着几个人:“你、你、你、还有你们几个,过去!”于是这几个人只好上前。

他们站在冰块前,用手抠着。此时又过来几个太监,贴心地给他们送来锤子、凿子,然后马上走回。他们慢慢地凿。

皇帝大喊:“快点啊!”他甚至夺了一套锤子凿子自己凿。

咣咣的沉闷声一直传来。他们越凿,皇后的形象越怪异,光线的折射让人都认不出。凿到最后,快接近皇后的身体了,那些人都慢下来,好像慢慢地走过悬崖。

皇帝却还是大力地凿,他一下子凿在皇后的脸上,上面出现一道红色裂纹,红色的裂纹在白色的皮肤上格外显眼。皇帝赶紧用手按住那道裂纹,仿佛在给她止血。

过了一会,皇帝又横向凿着冰块,想把一大块冰从皇后的脸上分开。他用力一砸,啪的一下,砸飞一个大冰块。定睛一看,透明的冰块上还沾着黑白相间的东西——那是皇后的眼珠。可怜皇后赵仪姝那明眸善睐的双眼,现在变成地上的一块碎冰。

皇帝跪着爬,从一堆碎冰屑中找到那个冰块。他用力地抠下冰块上的眼珠,然后把它重新塞进皇后的眼眶。不过此时的皇后已经不忍再看了。

皇帝呆望着。他大喊一声:“卫兵,卫兵!”

一群近侍禁军跑过来。他们过来,看到面目全非的皇后也极其吃惊。

皇帝说:“把这群人都拉出去砍了!”

禁军把那些仍旧拿着锤子凿子的太监都带出去了,他们好像都早明白了自己的命运,没有任何挣扎。

皇帝继续喊:“来人,把皇后遮盖了!快来人,拿毯子盖住!”

又有几个近侍太监过来,直接拿着白色的毛毯盖住了冰块。

皇帝又喊:“禁军过来。”

又一批禁军过来,皇帝一一指着他身边的人,说:“把他们也拉出去砍了。还有刚才的禁军,也一起砍了。”原来皇帝要把所有见过皇后形象的都杀掉,那个跟随皇帝好多年的近侍太监总管就这么死了。

此时整个大殿中央只有皇帝一人。他地下是满地的冰碎屑,还有毛毯盖住的他的挚爱。

他就那么一直待着发呆。

形若槁骸,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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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突然大喊:“是谁要弹劾宰相的?是谁跟他儿子们开战的?这些混蛋天天只为党争,天天沽名钓誉!”

皇帝说:“是谁弹劾的?户部部长?刑部部长?礼部部长?还是机密处、情报处的?我记得还有老二鸿风!”

皇帝说:“他们都去哪儿了!怎么都不见了!把他们都给我召回来!都召回来!我要把他们都杀掉!”

皇帝大声地喊,不停地咳嗽,他一摸嘴,手里满是鲜血。

然后他晕倒了。

大家开始的时候都不敢上前。时间过得好像极其漫长,最后还是御医上前。御医招呼外面的人,更多的近侍太监上前,抬走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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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那些内廷外朝的百官在干什么?

皇帝开始杀人时,此时最安全的做法不是在面前说好话,而是远远地躲开。最近这几天,无论哪个派系都躲得远远的。他们各派的聚在一起商计,然后四处联络,于是各种谣言满天飞,真的假的,真真假假。

而且当初认为解决完了的赵家军的事还没完呢!赵家老三赵正豹已经行动起来,他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造反了。就这几天的功夫,皇帝什么话也没不说,什么军队也没调动,邯郸军的动静已经闹得很大了。

奏折一个一个传来,逃回河北的赵正豹已经把河北搅乱了。

河北省,也叫燕赵省,所谓南赵北燕。燕赵大地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民风彪悍。河北有三郡,依次是燕京郡、保定郡、邯郸郡。三郡谁也不服谁,以致河北常年内战。也正如此,让河北军异常强大。赵光信崛起后,邯郸和保定联合起来,压倒了燕京。就目前而言,河北省长是燕京人,但他毫无权力,政权和军权都掌握在邯郸的督军手里。

第一天的第一个奏折说,叛军已经在进攻保定城。军部的人汇报,被杀。

第三天的第二个奏折说,保定县长请求支援,否则保定即将不保。军部的人继续汇报,被杀。

第六天的第三个奏折说,保定城不战而降,叛军占据河北三分有二。没人敢去汇报,内廷总管杀了几个抗命的太监后,有人被逼去汇报。不用问,被杀。

第九天了,第四个奏折到了。叛军挥师北上,目标直指燕京。

燕京就是四京之一的北京,自古是北方咽喉,辽西草原、辽东草原就在燕京之北,如果燕京不守,那么叛军想跑就跑,想打就打,大明帝国的北方将永无宁日了!

内廷总管李永福召集全体内廷和部分外朝官员,商讨对策。

最后李永福说道:“传执旨太监、秉笔太监、掌印太监。”

人到了,东西也到了。

他摊开圣旨,拿起御笔,蘸上朱墨,一字一字写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山西军东进攻击保定,中原军北上攻击邯郸,辽西、辽东骑兵立即南下驰援燕京,山东海军从水路救援燕京,不得有误,违令者杀无赦。

李永福拿起传国玉玺,在上面重重地印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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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天,仍然是无事可干。以前我们总是围着皇帝转,现在没人敢围着他转了,觉得好不自在。

没事干的太监宫女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闲言碎语,卫兵站着岗还无聊地东张西望。

这时候,一种奇怪的音乐传来,满皇宫都是那种声音。声音不像钢琴,不像大小提琴,不像古筝,更不是鼓。

音乐混杂着歌声——但仔细听又听不清唱的是什么。

放眼望去,年轻的太监宫女们一脸迷惑,和我一样,东张西望,窃窃私语;年老的宫女太监们脸色都白得可怕,站在一动不动,像白日见鬼一样。

我转头问旁边的我的上司广储司司长:“怎么了啊?”

我从没见过我上司的那种可怕表情,他张大了嘴,嘴里咕咕噜噜的,说不出话来。

我着急地推了推他,继续问:“说啊,怎了回事?”

他扶住我的肩膀。

我能感到他的手掌传来的颤抖。

他说:

“上次听到这首皇家哀乐,是二十年前,大明照乾皇帝驾崩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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