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穆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算计，他的夜总会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人，能跟晗少说上了话。
“原穆，你先走。”东辰扭头道。
原穆点了下头，心里想着这事得跟爸好好谈谈。
原穆走到了酒吧门口，神使鬼差地回头望了一眼，酒保身形颀长，笔挺如刀裁。他面若盛月映雪，眉眼流泻如墨，清秀阴柔。
他有着一种轻灵的气质，有着冰玉的清明澄澈，好像幽幽谷底的清幽兰花。
恰是一对绝色男子，已是夜色，迷离的夜总会。
玻璃，耽美……晃过眼前。原穆一派淡定从容地离开，哪有人晓得他脑子里晃过的龌龊心思。
“说吧。”东辰开口道，带着淡淡的薄凉。
“同病相怜，你不觉得应该一醉今宵吗？”酒保向酒杯中缓缓地倒着酒，意态娴雅从容。
“可怜的是你，与我何干。”东辰说得极清，目光移开了酒保，她怎么可能信这种鬼话连篇，怎么可能喝不知道三七二十一的破酒。
“呵呵，”酒保低低地笑了，娴雅的笑容在他清秀的脸上显得有点诡异，“原来——”
“姐姐在你还是个稚嫩孩子的时候照顾你；为了你，在那种暗无天日的环境被轮。为了你，离开B市，却在路上死——于——非——命。她在你心里仍然不过是无关紧要。”酒保微笑着直视着东辰，弯睫下的双眸染上冷意。
“风司智，你想耍什么花样？”东辰的心蓦地一揪，那是一种痛意，也是一种深邃的难以摆脱的自责。东辰额头的粗筋暴起，语气凌厉，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风司智讽刺地一笑，画着凄美，“姐姐在我心中，比在你的心中重要。”他不会拿姐姐来耍花样。
“可是你在她的心里很，很重要。”风司智的目光有些迷离，“我的这里很痛，很痛你知道吗？”手抚着心口。
“你不应该陪我一起痛吗，不应该和我一起痛吗？”风司智吼道，他盯着东辰，“在她的生日，也是她的第一个忌日。”
“是，你也知道司姝已经去了，”东辰想扯出一抹笑，却怎么也扯不出来。“就别疯——”
疯疯癫癫四个字还没道出口，风司智已经灌下了第三杯酒。
“如果你要说的就是这个，那么我希望你看开点，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东辰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情绪，说出这番话，说完便转身欲走。
她不想听，不想面对，不想失去理智。
“为什么？”身后传来风司智痛苦的声音，“为什么不能陪陪我？”
东辰的脚步顿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突然柔下来。
风司智和他的姐姐风司姝感情很好。东辰和风司智之间之前虽算不上彼此信任，但也算是和睦相处的普通朋友。
“姐姐死了，死了死了！”一阵咆哮。
翻飞的记忆，刺痛她的心。
……。
高档饭店。
“辰，组织明天要派人去青烟市的CC公司，据说叛徒的痕迹留在那里。”风司智淡淡地笑道，“不知道谁的胆子，这么大，真是视性命如粪土。”
东辰手里的筷子一松，掉到了地上，声音清晰。
风司智奇怪地看着东辰。
“你去过那里？”风司姝的一双美眸紧紧地盯着东辰，她的心有如沉入冰冷的海底。辰，不是会轻易失态的人。
“嗯。”东辰的手慢慢握紧，胸中窜出屡屡恐惧。
“你是——”风司智的眼中写着难以置信。
“不是。”东辰打断了他的话，“但是，组织宁可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一个的。”
东辰离开座位，听到风司姝的声音。
“辰，今天是我的生日，过完派对再去好吗？”风司姝知道东辰要去CC公司。
距离派对还有六个小时，东辰在给风司姝的生日礼物上涂了迷药。为了以防万一，她又拜托了风司智给风司姝吃定时迷药。
派对开始后，她什么也没吃。直到一阵眩晕袭上大脑，同时，无尽的恐慌也袭上她的心头。
只见风司姝浅笑着来到瘫倒在地的东辰的面前。
风司姝的眼睛天生有一股媚色，她看着流泪的东辰，“辰，你动不了也说不了话了。让我帮你吧，尽管你不同意。”风司姝低头，掩饰眼中的湿润。
风司姝轻吻东辰的脸颊，轻得宛如羽毛飘落，轻得没有真实感。
我当然不同意！你以为你是我的谁？干什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东辰一眨不眨地看着风司姝疾步离去的纤细的身影，滚烫的泪水不停地淌过她的脸颊。一股寒意从心脏透过四肢百髓，冷至指尖。
不要走，不要走啊……东辰哀求着，望着风司姝的身形消失在视野。她多恨自己！如果她爽快地走了，如果她不来派对，如果她可以动……。
她一直睁着眼，无声地流泪，心无止境地疼，等着，等着……
等到第二天风司智告诉她风司姝出车祸，风司姝如何无所不用其极地逼迫风司智——为了去CC公司。
……。
她还不曾对一个一直关心你的人作出回报，便失去了回报的资格。东辰严密的层层叠叠的心理防线仿佛被洪流击穿。
“司智，”东辰闭上了眼睛，“对不起。”她能说的只有这个。终于承认，风司姝是她和风司智共同重要的人。
这时，一个紧紧的拥抱禁锢了东辰。那力道那么重。这个拥抱包涵着风司智的痛苦，心酸，无奈与强烈的占有欲。
风司智拽着东辰的手，走向柜台。
东辰的唇边扯起一抹苦涩的笑，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借酒消愁，一杯接一杯。群悦夜总会的酒不是真正的酒，它里面有特殊成分，使其口味和对脑的效果与酒99。5%接近。
东辰觉得自己很悲哀。她得到的唯一的一份真挚的感情被她间接毁灭，毁灭于尘世。
车祸是人为，组织的人为。
东辰喝着酒，脑海中浮现出初见时，风司姝所展现出的冷艳精干；她第一次来例假时，风司姝温柔贴心的照顾；风司姝和寒修结婚时，她唇边那洋溢着幸福的面容……
好好的一个人，却因为她……两滴眼泪从东辰漂亮的眼睛中，直直地掉在吧台上。
风司智也想到了往事，一幕幕地，仿佛尖利的刀片，一下一下划着他的心脏。
看到东辰的眼泪，他的心，更痛了。“连我都不明白，为什么姐对你这么好？的确不是男女之情，她却为你挡枪，那一枪射进了她的子宫，她流产了，而且再也不可能有孩子。”
东辰的心无止境地疼，眼泪没有划过脸颊，直直地掉在吧台上。一切都是她的错！
风司智苦笑，“姐姐被轮，我虽然悲愤，却没有想要杀了你，从那时我就知道——”
风司智突然停住了口，转移话题，“那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东辰拿着酒瓶，将手上那瓶灌完了，凄楚地笑着，“那些人要跟我比枪法，我输一次，司姝就要被轮一次。哈哈哈哈哈哈……”东辰看起来疯癫了。
“一群黑猪搞上人的后裔！”东辰恶狠狠地道，面容狰狞地可怖。
所以，姐被多少次了？风司智看了眼东辰。那时候东辰十二岁，她的枪法还没有到神枪手的地步。
……
意料之中的，却是东辰不愿接受的——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她死，于，非，命。
再见到司姝，是碑前，黑白照。东辰像个傻子一样，闭着眼睛躺在风司姝的墓旁，无视别人异样的眼光。她想要躺在那里睡着，想要陪着孤独的司姝，想要麻木自己，可却总是被心间的疼痛，背上的冷汗弄得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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