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浮动，迷雾渐起，漆黑的夜空中，乌云遮住了冷月的眼。
须知所谓的仙境，也有如此令人不安的一面，白昼光鲜亮丽中被掩藏的丑恶，偶尔也会在夜幕的凝视下披露而出。
四周一片漆黑，黑得让人恐惧，黑得让人迷茫。
庄休跪在地上，面前是一处半丈深的土坑，约莫一人大，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件无意散落的身份令牌，什么也没有。
“你的……是真的么？”庄休愣愣地看着手中的令牌，失神了好久，那令牌上的方木二字，泛起无尽冷冽的寒光，似在指引他，去捕捉此地所游荡着的哀伤。
“我可以起誓，那日确实亲眼见到令弟被葬在了这里。”凌寒沉默片刻后，缓缓开。
他也是有些奇怪，为何方木的尸体会不翼而飞，难不成是大汉怕不保险，后来又挖出来给毁尸灭迹了么？
可留下身份令牌是为何故？难不成大意而致……
“谢谢你，我知道了。”庄休淡淡地了一句，随即站起身来，平静地扫视着四周，可最后目光，还是忍不住地停留在了那空无一物的土坑中。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当凌寒将他带至那凶杀现场的一刻起，他就已然打消了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
纵然微不可查，可他还是瞬息感受到了，那空气中弥漫的绝望与无助，如同化作了怨念，久久难以消散，他想起了之前修炼时的，某一阵莫名心悸……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得他不得不从开始的质疑，被迫地选择接受，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方木真的找不见了。
淬体三重的他能看得出，凌寒的言行举止并无丝毫虚假之意，对方没有骗自己，同样没有欺骗的理由，而整个杂役处，唯一可能干出这种事的，也只有那黄姓大汉了。
“木，对不起，是哥哥害了你……”
终于，泪水再也止不住地从眼角流下，划过少年悔恨的面庞直到嘴边，想不到竟会是这般苦涩。
其实祖传玉佩被觊觎的事，他早就有所耳闻，方木曾多次告诉过他，那黄姓大汉眼神的怪异。
只是他一直以为，这是因为弟弟太过怯弱了，在自己吓唬自己，而他虽然晋升外门，但混得并不怎么好，无论实力还是手段，都不是那黄姓大汉的对手。
何况宗内是严禁同门相残，于是他就没太在意，只是安慰叮嘱了几句，还开玩笑着，若是那黄姓大汉威胁逼迫，实在吃不了苦头了，就将那玉佩交出去。
可却没想到，自己疏忽大意的不管不顾，竟是害了弟弟……
“我明知他性子固执的……可为什么还要那样做呢？没能保护好弟弟，爹娘，对不起……”
内心的悲伤再一次压不住地泛滥，庄休再次跪倒在地痛哭起来，耳边回荡的，是临行前父母让他照顾弟弟的话语。
凌寒在一旁看着，似乎看到了文若巨变时的那个少年，亲人的离去，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自己，孤独而又寒冷。
还在方木故居时，深思熟虑后的他，已将一切的前因后果，除了一些个人**外，告知了庄休。
当出方木身死的那一瞬，凌寒明显地察觉到，庄休整个人如遭天雷霹雳，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而又无法接受的噩耗！
是的，在此之前，他也曾猜测弟弟可能有麻烦，但却想不到竟会是这般……
为了使其相信，凌寒便将庄休连夜带到了这里，可奇怪的是，此地空有一处大坑，然不见了方木的踪影。
“黄阳，我庄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正想着该如何向对方解释，凌寒的耳边，却是忽然传来了少年淡漠的话语。
那声音平静地可怕，泛着丝丝寒意……月夜下，这单薄的身影，似有杀气正在弥漫。
“报仇之事，须从长计议，我会帮你。”凌寒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只是待其稍稍有些镇定后，轻声开道。
庄休闻言一语不发，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目光中的冷冽，饶是以凌寒淬体四重的修为，也不禁感到脊骨一凉。
他从周围找来一块石板，然后直接以手作笔，极为艰难地在其上慢慢刻画着，虽然指尖上有鲜血溢出，但那坚硬的石头，一样被划出了碎屑裂痕。
凌寒看着若有所思，如眼下的行为，他已然可以轻松做到，且不会有丝毫伤势……
待字体成型，庄休将之慢慢地放入坑中，把周围的土部填回，像重新安葬一般，而后再次呢喃了一句对不起，起身离去。
看着那远去萧瑟的身影，凌寒再次向着这处空地鞠躬一礼，一如当日的真诚。
…………
“承蒙师兄恩泽，方木才有幸踏上这修行之途，一直无以为报，今日宗门下发的仙物，特来答谢！”
黄姓大汉的寝室内，凌寒恭敬地双手承着一枚丹药和一块灵石。
两天时间匆匆而过，杂役处的日子一如既往，那天夜里庄休的离去，像是陷入了永恒的沉寂，再也没出现过。
后山砍柴的闲暇之余，凌寒也多次不着痕迹地在胖子和干瘦青年前提起过庄休，想旁敲侧击地了解些东西，只可惜一无所获。
但他知道，那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少年，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此刻，定躲在某个暗处，悄悄地酝酿着杀机！
每想起这些事，不知为何地，凌寒总是会生出几分亏欠之意。
纵然心烦，可不论是出于自身修行，还是对那兄弟二人无形的承诺，凌寒都得先让自己尽快获得功法！
于是，便有了当下的一幕……
“哈哈，这是你的东西，为兄又怎么好意思要呢？”大汉赞赏地看着凌寒，轻轻摆了摆手。
不过嘴上虽如此着，但却丝毫没有拒绝，心道这子很懂事嘛，比那个倒霉鬼好多了。
“方木愚钝，留在身边也是暴殄天物，不如献与师兄，方能尽显其用。”凌寒眼中不着痕迹地掠过一抹杀机。
“如此，那就却之不恭了。”大汉显然十分受用，一脸喜色接过，毕竟蚊子虽，也是块肉。
从腰间摸出一片玉叶，其上光芒一闪即逝，手中的丹药与灵石瞬息消失不见，如同被收入了某处特殊的空间一般！
凌寒见此目光一闪，这样的叶子他也有，而且还是两枚，正在脖子上挂着，不过材质看起来似乎要略好一些。
“师兄，子也想修行，不知可否……”不动声色地将思绪隐藏，凌寒心翼翼地开，将此行的目的了出来。
“是为了这事啊，师弟早嘛，还和为兄搞这些猫腻？”大汉故作恍然地笑了笑，接着又装出一副不悦的模样，似乎凌寒这样做太过见外了。
他自然知道凌寒定是为了此事才前来殷勤贿赂的，不过还是在表面上做足了戏……拇指于玉叶上摩挲着，随即凭空浮现出一卷竹册。
凌寒见此，目光再次一闪，盯着那玉叶的眼涵露奇异之芒。
“这叫玄空叶，是修士用来存放物品的东西，等你以后晋升外门，也就会有了。”大汉注意到凌寒的神情后略有得意，轻声解释道。
他发现自己好像不知不觉间，开始有些喜欢装好人了……一边纳闷地想着，一边将竹册给予凌寒。
凌寒点了点头，接过竹册，迫不及待地将之一把打开，待确定里面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后，更是一脸激动之色。
“好了，快回去修炼吧！”大汉看着凌寒，眼里同样闪过一丝讥讽，但还是看似一副热心的样子。
“谢师兄，那我就先行告退了。”凌寒隐隐间有所察觉，但此地多留无益，他也来不及多想，便顺着大汉之意选择离去。
站在门外，看着凌寒远去的身影，大汉目光越发深邃，渐渐摘下了其伪善的面具。
“老子改动了的心法，你就是练一辈子，也修不出个什么。”
“不过听庄休那个家伙好像没死，却是有些麻烦了……你们，见过了么？”
…………
宗门下发灵石的这天，杂役们是不用干活的，从大汉那离去，凌寒便直接回到了房间。
门窗紧闭后，一个人盘坐在床上，开始研究这竹册。
从红日当空到月上树梢，时间在缓缓流逝，可凌寒却一无所获，依照这上面的诀心法，他只觉得自己无比难受。
当月光再次洒在房间，凌寒终于选择了暂时放下，正欲休息时，他忽然想起了大汉白天所言的，玄空叶。
从脖子上取下吊坠，凌寒仔细打量被麻绳系着的两片有如玉阙的古怪树叶，他不清楚这是不是大汉所的玄空叶，也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凭着想象，尝试了各种方法，却都毫无反应，就在他快要选择放弃的时候，又不死心地翻阅了最后一次竹册……
良久，凌寒目光闪烁，在他的视野里，整个天地变成灰白二色，如梦似幻，玄妙无比，而且就算闭上双眼，他也一样能看见这一切，只是范围不太大罢了。
“神识？这团奇怪的东西么？”
感受着脑海里的一团混沌朦胧的物质，凌寒念头微动，依竹册所言，引导其直奔一片叶子而去。
感知中似有一层隔膜被撞破，这所谓的神识随即便进入了一处奇异的空间，约莫丈许见方，里面摆放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凌寒疑惑着这些物件，这时的他并不知道，就在薄膜破碎的那一刻，距离此地万里之遥的巨大山脉中，那正于洞府内闭关打坐的马脸男子，蓦然间神色微动，缓缓睁开双眼，略有心悸地轻声呢喃。
“是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