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刘建政故意装出一副轻松的表情，只是他的手指在忍不住的抖动。
院长抬了抬眼镜说道“我看过关于你的资料，无非是做生意破产而已，至于将自己女儿送到孤儿院吗？”
“是的，这有什么问题！”刘建政淡定的回答道。
院长看了一眼门外坐在那里一直目不转睛的媛媛，他站了起来把大门关上，回到桌子旁边，在刘建政不解的眼神下，他拉开抽屉将里面一张照片拿了出来，他把那张照片放在桌子上，坐下来的院长像老了几十年的样子，他的眉头纠结在一块，嘴唇不停的发颤着。
刘建政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照片，那是一个和媛媛年纪相仿的一个女孩，穿着一身红色的棉袄，抱着一颗大橡皮球，他皱起眉头问道“这是……”
“如你所见，这是我女儿……”院长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二十年前的我家里十分的穷，我和我爱人在那个时候突然有了女儿，我认为这个女儿会成为我们的累赘，我想把女儿送进孤儿院，但我爱人死活不同意，我当时……”院长说到这里顿了顿。
刘建政好奇道“然后呢？你有没有把你女儿送到孤儿院？”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在一个晚上，那晚下着暴雨，我爱人抱着我女儿正在睡觉，我站在床边看着我女儿的样子，她还没睡，看见我很开心伸出手就让我抱她，也许是她知道我很烦她，所以她总是想让我喜欢她。”
“女儿笑容真的非常非常温暖，就像一道阳光照进了我昏暗的生活中，让我觉得温暖无比，不用在意其他只需要把握好这份幸福就好，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这样做下去，我做任何事一直都很果断，但只有这件事让我退缩了。”
“就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头发上忽然感觉很冷很冷，一滴水珠滴在我的头发上，顺着我的额头一直滴到我的脖子里，那是我们没钱住的板房下雨漏的雨水，这滴水也让我准备要放弃决心再一次坚决起来。”
“我将她抱了起来，她搂着我的脖子，将她的脑袋贴在我的肩膀上，我不敢大声说话，慢慢的从大门走出去，她一动也不动，就是那么看着我，她的眼睛就像一只洋娃娃。”
“我抱着她一路来到孤儿院，也就是这家孤儿院，我还记得当时我们分开时我女儿的表情，她气馁的看着我，我当时以为她什么都不懂，但那个眼神成了我永远的噩梦，我每天都会梦到她看我时的表情。”
“回到家后，我的心情并没有我想象那样轻松，当时感觉整块天空都要塌下来，我爱人在家里发疯一样四处翻找女儿的踪迹，直到她看到我回来了，她就开始质问我是不是我送女儿离开了，我就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她了。”
“之后的日子里，我爱人发了疯一样不管白天黑夜都在寻找女儿的踪迹，但她不知道是哪家孤儿院，我看她这样心里也很不舒服，毕竟送走了女儿对我来说也很难承受，当我意识到这会变成我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时我就应该放弃。”
“但一切都晚了，我回到那家孤儿院时，女儿已经被人领养走了，以前领养孩子是不需要个人手续和信息，从那天开始我的世界就崩溃了，我辗转到每一个城市找遍了所有的派出所，依然没有我女儿的下落，我爱人得了抑郁症没几年就跳楼自杀，当时真的十分后悔，我为了弥补我的罪过，留在这一家孤儿院，收集在这里所有孩子的信息以及领养他们家人的信息，希望再也不会有像我这样的悲剧发生。”
院长说完这段话，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干，拿起桌子上的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他抹着嘴说道“我希望你能三思而后行，有些事做出了决定就无法再改变，你知道我连再见我女儿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刘建政静静听完，他闭上眼睛，有那么一刹那的犹豫想要放弃，但自己情况到底有多糟糕他自己很清楚，不可能像童话故事一样有完美的结局，所以他愿意宁可后悔一辈子也不愿再让媛媛受委屈。
“这样对媛媛比较好，她配得上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和我这样的失败者一起继续这样的生活，这些都是我为他好。”刘建政艰难道。
院长面无表情的听他说完，手里的笔在指尖转动了两圈后，他把笔放下，拿出一张协议说道“签了吧，这是你想要的。”
刘建政默默看着那张协议，但没看到第二行字，眼眶里的泪水就已经模糊让他再也看不下去，直接跳过协议细节部分来到了协议最下面一行字“监护人签名。”
“就是这里吗？”刘建政沙哑着嗓子说道。
院长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刘建政拿笔的手不停发颤，怎么也写不出他的名字，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那张协议，对院长说道“你能替我签吗，我告诉你我名字怎么写。”
院长摇了摇头他说道“这份协议只有你自己才能签，别人签了不具备任何法律效用。”
“我做不到，我的手他不听话，我，我控制不住它。”刘建政吼道。
“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下，等你做好心理准备再来签这份协议。”院长建议道。
“不行，她不能跟着我受苦，我什么都给不了她，甚至能不能做到给她一顿饱饭我都做不到，我……”刘建政终于哭了出来。
“换个方法吧！”院长叹了口气，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印泥来说道“你就按一个指印好了。”
刘建政点了点头，他用大拇指粘上了一些红色印泥，在协议的上闭着眼睛按下了指印。
院长将协议拿了过来，看着刘建政按过的指印说道“去吧！看她最后一眼，以后你们就永远分开了。”
刘建政失魂落魄离开院长的办公室，门外长椅上的媛媛还是那样看着他，刘建政根本不敢看她的双眼，只是紧紧抓住媛媛的手，心中有很多话想说但也只能长叹一口气。
“你不要我了吗？”媛媛小声问道“是不是我不听话？”
“对不起……”刘建政低头回答道，眼光根本不敢正视媛媛。
“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听话了，爸爸你会不会来接我？”媛媛又问道。
听到这句话无疑又在刘建政伤心处又撒上了一把盐，他忍住心里的痛苦，露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说道“是的，只要你在这里成为了最听话，我就一定会来接你的。”
“真的吗？”媛媛兴奋道。
刘建政点了点头，媛媛一把抱住了刘建政的脖子道“我不要和爸爸分开，我一定会做最听话的孩子。”
刘建政艰难的点了点头，一个年轻的女义工走了过来，她蹲在媛媛的身边说道“你叫媛媛是吧？我是你的老师。”
“老师好！”媛媛甜甜叫道。
女义工摸了摸她的脑袋道“真乖！”，然后拉起她的手说道“老师带你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媛媛看了刘建政一眼，刘建政强装出一个笑容来点了点头，媛媛就低着头和女义工离开，边走媛媛边不时回头张望刘建政。
……
“对不起！”刘建政又一次在心里默念道。
……
刘建政已经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坐在车上了，手机还在不停的震动，那些催债的不停发来信息和电话，不过对于刘建政来说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比起这些今天失去的是比钱更重要的东西，那些钱在他的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
之后的日子里，刘建政从一个老板彻底变成一个普通人，而且是一个负债累累的普通人，他一直不敢用自己名字去找工作，只能在大街上做一个不知名的流浪汉，那些催债的时刻想要找到他的踪迹，在这段时间他也曾打电话到家里，但也得知父母的房子已经被催债的拿去抵债了，听到这个消息，刘建政用仅剩的二十块钱买了瓶白酒，缩在冷风吹不到的角落里，看着周围一栋栋高楼大厦彻夜通明，他又一次哭了，用巴掌用力抽着自己的脸，骂自己不孝。
“媛媛！”刘建政忽然想到了女儿，如果这个时候她在自己身边多好，那他就可以紧紧的抱着女儿。
“我能去看看她吗？”刘建政自言自语道，他想起了院长面无表情的脸，似乎很早就猜到自己一定会后悔，刘建政咬了咬牙坚决道“看一眼就好，我就去看一眼，只要能看看就好。”
刘建政这样想着，脚自己动了起来，他带着迷迷糊糊错觉，不知道走了多远，直到孤儿院的大门口挡住了他的去路，他紧紧的抓着铁栏杆，看着里面孩子不停的玩闹着，他一个一个孩子辨认，终于在长椅上看到了一个穿着深红色棉袄的媛媛。
他伸出手来朝媛媛抓去，她在自己眼中仿佛就是一个世界，一个无比美好的世界，刘建政眼里含着泪水小声说的“媛媛，你等我把债还完，我一定会来接你的，然后我会永远陪着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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