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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万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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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三司的三位霍光、上官桀、暴胜之分别就人证和物证做了阐释。

在判案意见书上,江充写了“人证物证俱全,罪责属实。”

桑弘羊写下了“证据不足,不予立罪”。

其实双方无论审讯与否,结果早已既定了。

他们的作用就是查清事实,将此罗列清楚,交由天子决断。

汉武帝对四位人证不以为意,但他从刘病已原本的诗句“但使骠骑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看到了印证他斗争匈奴的有力支撑,认为是迄今为止最高的评价,当然,前提是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汉武帝刷刷点点,在锦缎上一挥而就,随后便教人挂在了温室的影壁墙上。

主战派看了,会对主战怀有充足的信心。

主和派看了,会为陛下启用刘病已的诗句而沾沾自喜。

没想到这样的两句诗竟然调和了两派的激烈斗争关系。

但有些人却不甘心。

刘闳为此计未打压下刘病已,反而助其诗篇登堂如阁,大大恼怒。

江充则因为三法司会审上,刘舜的自以为聪明,背下整首反诗而被桑弘羊牢牢抓住了把柄。

大家都知道江充与刘舜的关系,只是大家都畏惧他的地位和心狠手辣,不吱声而已。

江充便不在表面上与桑弘羊硬怼,而是转而让苏文加把劲,时常在陛下耳畔吹吹风。

大儒倪宽终于快马加鞭从曲阜赶了回来。

当他得知夫子扬询被抓,自家学堂的学子刘病已被指控作了反诗,又被绣衣使者兴起了针对文人儒士的“文字狱”,他哪能不着急。

这场关乎天下文人命运的关键事可不能起了个坏头。

一旦江充之流坐实了此案,他们一定会假借巫蛊之事把魔手伸向文人。

对局势发发牢骚,评头论足,甚至是嘲讽,这些都是文人常有的事。

但文人也就止于发牢骚,其余其他的造反之类的,他们连想都不会想。

倘若文字狱兴起,绣衣使者会以严查天下文字为令,对文人大肆搜捕迫害,恐怕到时候会造成天下人恐慌,人人禁言。

朝政发展谁还敢议论?谁还为朝廷发展建言献策?

小人当道,专权专横,恐会误国。

倪宽手捧万言陈情表,来见天子。

看着这些文字,汉武帝皱着眉头,颇对倪宽的危言耸听有些不满。

“陛下,所谓文能提笔安天下。”

“我大汉自立朝以来,将先秦书同文进一步演化,废汉字繁复小篆与秦隶,变书写简化的汉隶,树立了权威,令天下归心。这是文字的功效。”

“至于治国安邦,征战外交,更是离不开文字底蕴基础上的士子文人。倘若兴起对文字的围剿和刑狱,恐造成文网之密,案件之多,打击面之广,罗织罪名之阴毒的重重冤案,到时候天下人噤若寒蝉,无人敢进言,最终会误国啊。”

倪宽的一番苦劝到底还是唤醒了武帝。

他顿时觉得不该拿一首什么反诗就要置一人的罪过。倘若这事儿扩大化了,谁还为他出谋划策。

况且从桑弘羊提交的案件报告来看,那首诗歌并非刘病已的笔迹,诗歌也是被人篡改了。

刘彻想释放了刘病已,但此案闹得沸沸扬扬,甚至引发朝廷上两大派别的争斗,他便将暂时搁置起来,等到冷却时再行处理。

刘彻听得倪宽的一番叙述有些头大了,挥了挥手:“朕会慎重考虑的。”

正好想起了明年开春后的春闱论辩筹备情况,便询问起来。

刘彻问得细致,倪宽据实回答。

足见刘彻对首届春闱论辩会的重视。他想通过这种短平快的方式选拔年轻人才,以弥补世家对举孝廉途径的控制。

刘彻自然明白,如何培养和选拔人才,如何任用与监督,则是朝政兴衰成败的关键。眼下的人才选拔制度采取的察举制考试,虽然刘彻对任人唯亲的宗室门阀采取了很多措施,设置了各种限制与监督,但天下能进入举荐范围的人还不是多局限在世家操控的手掌之中。

去年,大儒倪宽向刘彻进言,采取文试选拔的方式,可以有力避开世家门阀的控制,天下寒门子弟也能有资格进入竞争的序列。

刘彻欣然答应。

虽然他知道天下的文人绝大多数出自门阀世家,但这样的文试开举已经是向天下文人表了态:只要有能力,便可以由布衣平民直接跃升为国家栋梁。

倪宽草拟了各种严格的选拔比赛,但刘彻还是想通过春闱论辩的形式小试牛刀。

若效果良好,再逐步推行层层考试的方式。

当然,刘彻明白,这样的阻力太大,首先来自于门阀世家。

若天子三策是对世家门阀从外侧的敲打,而文试则是对其的釜底抽薪。两种措施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陛下,”倪宽见武帝的情绪稍稍好转,急忙趁机说到:“国家栋梁之师要从娃娃抓起。刘病已作为少年,可以为其同龄人立榜样,臣请求明年的春闱论辩会允许刘病已参加。”

倪宽此时的职位是左内史,掌管法令、拟定文书。

西汉管制有一种说法“太傅辅王,内史治国民,中尉掌武职,丞相统众官。”

因倪宽的大儒身份,刘彻便让他潜心治理儒学教育,制定最新的人才选拔制度。

想起天子三问的巧妙对答,想起刘病已的各种奇巧诗词,再抬头看看挂在墙面上的那两句诗,刘彻也心软了下来:“好!准奏!退下去吧!”

“是!”倪宽退了出去。

到了门外,倪宽这才挺了挺酸痛的脖颈和腰,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

守在门外的桑弘羊赶忙上前,抱拳询问到:“倪大人,情况如何了?”

虽然倪宽一回到京城便来面见天子,还未曾与桑弘羊等人谋面,但彼此心照不宣。

“应该是保住了他的性命,只是陛下还是不肯松口。”倪宽不无担忧到。

“陛下在办理此案里已经惊动了整个朝野,本来的结局是抓住刘病已的把柄,开刀问斩,以儆效尤。”

“却没想到这是一个诬陷案件,陛下又不想将此案彻查下去,毕竟关乎齐王的脸面,美人的寿诞在即,陛下是拉不下这个脸了,所以就不好尽快结案了。”桑弘羊分析到。

倪宽则不以为意,“陛下应该差个水落石出,尽快结案,将诬陷案件的人绳之以法,即使是皇子,正好借机敲打一下为夺嫡而勾心斗角的其他皇子。”

桑弘羊见四周无人,便低声说到:“恐怕没这么简单,还牵扯着主战与主和的两大派别。”

他说完,便再一拱手,来到温室门口,等待宣召。

倪宽思忖着桑弘羊的话,低着头,走下了台阶,向大殿门口走去。

他要去林薮学院看看,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学子们的学业是否有长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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